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
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儿子的慈父。
但这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这是赤裸裸的软禁。
以“协助处理政务”和“休养”为名，将辽王陆准强行扣留在京城。
不让他返回辽东那片已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封地。
宛妃听到这话，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她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陆准，就算你再能言善辩，再有手段，又能如何。
在这皇宫大内，在这天子脚下，还不是任由陛下拿捏。
只要把你困在京城，拔了你的爪牙，看你还怎么兴风作浪。
吏部尚书李元吉等人，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总算，陛下还没有完全被这个白发妖孽迷惑。
只要辽王回不了辽东，他们就有的是办法慢慢炮制他。
大殿之上，众藩王也是各怀心思。
有的幸灾乐祸，巴不得陆准倒霉。
有的则是暗自警惕，皇帝能如此对待陆准，焉知他日不会如此对待自己。
一时间，人心浮动。
陆准听完太和帝的话，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他仿佛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一般，只是微微躬身。
“父皇体恤儿臣，儿臣感激不尽。”
“儿臣自当遵从父皇旨意，留在京城，为父皇分忧。”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既没有抗拒，也没有显得过于顺从。
太和帝看着陆准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更是憋闷。
他本以为，陆准会据理力争，或者至少会流露出一些不满和抗拒。
那样，他便可以借题发挥，进一步打压。
可陆准偏偏表现得如此平静，仿佛这软禁对他而言，无关痛痒一般。
这让太和帝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如此甚好。”
太和帝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
“今日万寿宴，也算圆满。”
“诸位爱卿，都辛苦了。”
“摆驾，回宫。”
他不想再看到陆准那张平静得让他心烦的脸。
随着太和帝的离去，宛妃也冷冷地瞥了陆准一眼，带着几分得意和怨毒，款款起身，跟了上去。
大殿内的气氛，这才略微松弛了一些。
但众人看向陆准的目光，却更加复杂了。
这位辽王殿下，虽然暂时被困京城，但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重新评估他的实力和威胁。
宴会不欢而散。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辽王殿下，这下怕是麻烦了。”
“是啊，被陛下强留在京城，这跟圈禁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今日可真是威风，几句话就把王柬那老匹夫给办了。”
“那慕容锤，也是个关键人物，精彩啊。”
“你们说，这慕容锤，会不会是辽王早就安排好的人？”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几位藩王也聚在一起，神色各异。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与太和帝同辈的雍王，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这位辽侄儿，不简单啊。”
“今日之事，看似是他被陛下拿捏，实则，他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另一位年轻些的晋王，撇了撇嘴。
“雍王叔，您也太高看他了。”
“都被软禁在京城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那辽东，怕是也要被朝廷慢慢渗透瓦解了。”
雍王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陆准，这个一夜白头的侄儿，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陆准带着钱谭等人，缓缓走出太和殿。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虎跟在身后，瓮声瓮气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被困京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龙也看向陆准，眼神中带着询问。
钱谭则是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索对策。
陆准脚步未停，声音平淡。
“既来之则安之。”
“父皇想让本王留在京城，本王便留下。”
“正好，本王也有些事情，需要在京城处理。”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留在京城，也好。
有些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太和帝，宛妃。
你们以为，把本王困在京城，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那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
福宁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九爷，宫外已经安排好了。”福宁低声说道。
“陛下虽然下旨让您暂留京城，但并未指明具体的居所。”
“我们是回聚贤楼，还是另有安排。”
陆准沉吟片刻。
“聚贤楼那边，人多眼杂，不太方便了。”
“父皇既然想‘照顾’本王，想必也会给本王安排一处‘合适’的府邸。”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们，等着便是。”
果然，他们刚走出宫门没多远。
一名太监便小跑着追了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辽王殿下，请留步。”
那太监跑到陆准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奴才是奉了陛下口谕，特来为殿下安排在京城的住处。”
“陛下说了，辽王殿下乃是亲王贵胄，不可慢待。”
“特意将九皇子府改为辽王府，供殿下居住。”
“那府邸虽然几个月都没有住人，但奴才已经派人连夜打扫修缮，殿下随时可以入住。”
陆准点了点头：“有劳公公了。”
那太监连忙躬身：“不敢当，不敢当，为殿下效劳，是奴才的福分。”
“殿下，请随奴才来吧。”
入夜。
陆准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仰望着夜空中那轮残月。
京城的夜，比辽东要喧嚣得多。
即便是深夜，也能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以及更夫的打更声。
钱谭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殿下，都安排妥当了。”
“府内我们自己的人已经控制了要害位置，外围的那些探子，暂时不必理会。”
陆准微微颔首。
“舅舅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钱谭道：“苏将军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他让殿下放心，西北一切如常。”
“他还说，若京中事不可为，他会亲自带兵，前来接应殿下。”
陆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告诉舅舅，让他稍安勿躁，本王自有分寸。”
“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钱谭点了点头，“殿下，那我们接下来，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