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名叫陈显,与之前辽东都护周隆昌,私交甚笃,算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兄弟。
请柬上说,是为辽王殿下接风。
顺便请几位军中旧友,一同聚聚。
“军中旧友。”
陆准看着请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陈显,是周隆昌的死党,周隆昌的死,他怕是也算到本王头上了。”
钱谭在一旁,面色凝重。
“殿下,这明显是又一场鸿门宴。”
“周隆昌在军中经营多年,党羽不少,这次宴会,恐怕是那些武夫想给殿下您一个下马威,甚至可能动粗。”
福宁也愤愤不平:“殿下,这帮狗娘养的,明摆着没安好心,咱不去。”
陆准将请柬扔在桌上,淡淡一笑。
“去,为什么不去。”
“本王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军中硬汉,除了会摇唇鼓舌,还会耍些什么花样。”
“再说,周隆昌的死,疑点重重,本王也想从他这些‘旧友’口中,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钱谭见陆准心意已决,知道劝不住,只能说道:“那属下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
陆准摆了摆手。
“不必,你随行即可,再带上王虎和赵龙,够了。”
“人多了,反而显得本王心虚。”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本王倒要看看,这兵部侍郎府,是不是比之前的礼部侍郎府,更龙潭虎穴一些。”
……
兵部侍郎府的宴会,与礼部侍郎府的文雅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丝竹管弦,没有吟诗作对。
只有粗犷的呼喝,大块的吃肉,大碗的喝酒。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军营特有的煞气。
兵部侍郎陈显,是个五十出头,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武将。
他见到陆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辽王殿下能赏光,真是给末将天大的面子。”
陈显的声音洪亮,却透着一股子虚情假意。
陆准一身寻常的黑色劲装,显得干练而冷峻。
“陈侍郎客气了,本王在辽东,也常与将士们一同饮宴,就喜欢这种热闹。”
宴席上,除了陈显,还有几名禁军和京营的将领。
这些人,大多与周隆昌关系匪浅。
此刻,他们看着陆准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
酒过三巡。
一名络腮胡子的将军,放下酒碗,重重地哼了一声。
“周都护镇守辽东多年,劳苦功高,没想到,却惨死在锦城。”
他斜眼看着陆准:“听说当时辽王殿下就在锦城,若是能早些驰援,周都护或许……唉。”
这话,明着是惋惜周隆昌,暗地里,却是在指责陆准见死不救。
另一名尖嘴猴腮的校尉,也阴阳怪气地开口。
“就是,锦城一战,我大雍损兵折将,连都护都折进去了,真是奇耻大辱。”
“也不知辽王殿下在辽东练兵,练的都是些什么兵,连锦城都差点守不住。”
他们这是想激怒陆准。
钱谭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刚要开口反驳。
陆准却抬手制止了他,将那二人记在了心里。
他神色平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诸位将军的心情,本王理解。”
“周都护为国捐躯,本王也深感痛惜。”
他放下酒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但锦城之战的惨烈,高丽军的凶悍,远超诸位想象。”
“当时锦城守军不足五千,面对的是数万高丽精锐,日夜猛攻。”
“我辽东将士,浴血奋战,死守不退,城中百姓,亦同仇敌忾。”
“本王率领的援军,也是一路血战,一次又一次的抵挡住高丽的进攻,守住锦城。”
“那一战,辽东军几乎人人带伤,战马损失殆尽,粮草兵器也消耗巨大。”
“若非如此,高丽军又岂会轻易退去?”
陆准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名挑衅的将领。
“至于周都护的死,本王也深感蹊跷。”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但周都护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按理说,不应如此轻易殒命。”
“此事,本王也已上奏父皇,请求彻查。”
他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既说明了锦城保卫战的艰难,也点出了周隆昌之死的疑点。
那几名将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们本想给陆准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陆准将了一军。
陈显见状,连忙打圆场。
“呵呵,辽王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我等不在现场,确实不好臆测。”
“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举起酒碗,试图缓和气氛。
那络腮胡子将军兀自不服气,又闷哼一声。
“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辽东军的战力,我们可没亲眼见过。”
“不像我们京营的弟兄,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
他拍着胸脯,一脸傲然。
“辽王殿下久在辽东,想必武艺也十分了得吧。”
“不知可否与我等切磋一二,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他们是想借着切磋的名义,羞辱陆准。
王虎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
“我家王爷何等身份,岂容尔等放肆。”
“想切磋,老子奉陪。”
陆准却再次摆了摆手,示意王虎稍安勿躁。
他看着那络腮胡子将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本王的武艺,不过是些粗浅功夫,难登大雅之堂。”
“倒是这位将军,看你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想必是军中一等一的高手了。”
“本王麾下,倒是有几个不成器的护卫,或许可以向将军讨教几招。”
他这话,既没有直接应战,也没有示弱。
反而将了对方一军。
那络腮胡子将军被陆准捧得有些飘飘然,又有些骑虎难下。
他总不能真的跟陆准的护卫动手吧,赢了也不光彩。
陈显见气氛又僵持起来,心中暗骂这帮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连忙笑道:“哎呀,都是自家兄弟,切磋什么的,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今日是为辽王殿下接风,大家尽兴喝酒才是正事。”
络腮胡子将军冷哼一声,说道:“我去上个茅房。”
说罢,他起身就离开了席位。
就在这时,一名捧着酒壶的侍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她走到陆准身边,准备为他斟酒。
突然,那侍女手一抖,酒壶倾斜。
“哗啦”一声。
一壶酒,大半都洒在了陆准的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