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仪仗队浩浩荡荡从云州出发。
晨光熹微中,银甲卫士列队开道,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舞者手持彩带翩翩起舞,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为这支队伍增添了几分喜庆气氛。
锦衣华服的柳雅芝端坐在马车上,珠光宝气,尽显皇家气度。青丝如瀑,发间点缀着东吴皇室特有的玉燕笺环,更显贵气逼人。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个温婉贤淑的世侯妃,竟是这般气度不凡。
林芷柔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母亲焕然一新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记忆中的母亲总是一身素雅,温柔贤淑,哪像现在这般威仪。
“小姐,”丫鬟小声提醒,“该用早膳了。”
林芷柔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却提不起胃口。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与此同时,帝都魏王府。
“本王说过多少遍?”司马川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洒了一桌,“林大夫是神医,本王还指望她续命!通敌叛国的罪名太大,会连她也牵连进去。你们就不能想个万全之策?”
“王爷息怒。”一名身着青衫的幕僚出声道,“不如改成贪污受贿?这罪名轻些,又不至于”
“云州账册岂是那么好拿的?”另一人打断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云陵伯父子爱兵如子,这罪名恐怕站不住脚。况且,就算拿到了账册,那也未必能说明什么。”
“不如从帝都这边下手。”第四名幕僚忽然开口,眼睛一亮,“让楚云夏咬定是楚云浪指使他贪污受贿,既能将人引来帝都,又不至于闹得太大。”
司马川眼中精光一闪:“说下去。”
“只要楚云夏配合得当,既能让世侯妃进京,又不会惊动东吴国君。”那幕僚继续道,“而且,这样一来,就算事情败露,也只是楚家内部的纷争,旁人插不上手。”
“就这么办。”司马川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亲自去安排,务必把握好分寸。记住,本王要的是林大夫,其他人无所谓。”
窗外寒风呼啸,魏王府的阴谋正在酝酿。而此时的仪仗队,正缓缓向帝都进发。
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有人认出这是东吴公主的仪仗,不由议论纷纷。
“听说这位公主医术高明,连太医院都对她赞不绝口。”
“是啊,去年我家小儿就是托了她的福才好起来的。”
“可惜啊,这么好的人,偏偏嫁到了楚家。”
“怎么说?”
“你不知道?楚家二房三房在帝都”
话未说完,就被同伴拉住。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
马车内,柳雅芝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神色平静。作为东吴的安国公主,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议论。只是不知道,等到了帝都,又会面临什么样的风波。
另一边幕僚们脸色铁青,一个个怒气冲天。烛光摇曳间,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投射出狰狞的形状。
“晦气!”一名幕僚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案几上,茶盏被震得跳动,滚烫的茶水溅出。
“无耻!”另一人咬牙切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可恶!”有人一拳砸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魏王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活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龙城城内,一场暗流涌动的博弈正在上演。雨季将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沉月楼三层雅间内,楚云夏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眉头紧锁。案几上的美酒佳肴早已凉透,他却毫无胃口。
作为一个五品编修,他在龙城这个权力漩涡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难受得几乎窒息。
多少个夜晚,他辗转难眠,想着自己的侄子楚星河。那个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的侄子,每次见面都是笑脸相迎,却从未真正将他放在眼里。
“楚大人,这酒可是今年新进的女儿红,你怎么一口都没动?”同僚温清玉端着酒杯,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
楚云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只是今日胃口不佳。”
“我倒觉得,楚大人是心事重重啊。”温清玉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说起来,云陵伯的爵位,怎么就落到你大哥手里了呢?”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楚云夏心底最深的伤痕。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眼神逐渐变得暗沉。
“还能怎么样?父亲在世时就定下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温清玉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可就太老实了。”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边后,压低声音道,“云陵伯的爵位,本该是你的才对。你大哥已经是大将军了,为何还要霸占着这侯爵之位?”
酒过三巡,楚云夏的眼神逐渐迷离。案几上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说得容易,这爵位哪是说要就能要回来的?”他苦笑着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办法倒是有,就看楚大人敢不敢冒这个险了。”温清玉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楚云夏猛地抬头:“什么办法?”
“我站在魏王这边。”温清玉凑近了些,呼吸中带着酒气,“魏王殿下想让云陵伯府的女眷回京,特别是那位神医世侯妃。只要你配合,不仅能让世侯妃永居帝都,云陵伯的爵位,也能重新回到你手中。”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在楚云夏脑中炸响。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酒杯中的液体荡起细微的涟漪。
回到府中,月色已深。庭院里的梧桐树影婆娑,投下斑驳的光影。楚云夏直奔老夫人的院子,脚步匆忙得几乎踉跄。
“母亲,孩儿有事相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老夫人正在诵经,听到声音也不抬头,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佛珠。待楚云夏将事情娓娓道来,她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世间之事,要想得到,不外乎两个字。”老夫人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是狠,一个是毒。”
“母亲的意思是”楚云夏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想要的,不就是那个爵位吗?”老夫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魏王给了这个机会,为何不好好把握?”
楚云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却又很快被犹豫取代:“可是那个女人,魏王说了要留着。”
“蠢货!”老夫人厉声呵斥,声音尖利得像是能刺破夜色,“男人和孩子都没了,留个女人又有什么用?要动手,就要斩草除根!”
楚云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他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声音,那声音几乎要冲破他的耳膜。
多年来积压的不甘与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每一次被人轻视的目光,每一次低声下气的请托,每一次无功而返的失望,都在他心中划下深深的伤痕。
凭什么?
凭什么同是嫡子,大哥就能得到爵位?
凭什么他只能做个五品小官,看人脸色?
这一次,他要赌一把。
赌上自己的前程,赌上云陵伯府的未来。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灯笼随风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变形,宛如一个即将破茧而出的恶魔。
老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她轻轻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每一颗佛珠落下,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