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宣传科，他亲眼看见阎明川拒绝了朱青柔，话还说得那么绝。
朱副参谋长能不生气吗？
找他，八成是为了这事。
可这话，他怎么好意思跟阎明川说？
“可能……就是，部队的例行谈话吧，”茅政委含糊其辞，“再说了，这杨干事不是一直在宣传科吗？可能……也和这有关系吧。”
“朱青柔？”
阎明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昨天，他已经跟茅政委说得很清楚了，他有对象，而且，非她不娶！
朱副参谋长，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为了这点小事，把他叫过去训一顿？
难道……是部队有什么新的任务？
带着满腹的疑虑，阎明川吃完早饭，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来到了朱副参谋长的办公室。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阎明川推门进去，发现办公室里，只有朱副参谋长一个人。
他走到办公桌前，立正，敬礼。
“副参谋长，您找我？”
朱副参谋长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
笔挺的军装，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英气逼人。
这几年，他看着阎明川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新兵蛋子，成长为最年轻的连长。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是个好苗子。
只可惜，出身差了点。
如果……他没有在老家订亲，或许……
想到这儿，朱副参谋长的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明川啊，来了，坐吧。”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今天找你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了解一下情况。”
朱副参谋长脸上堆着笑，语气和蔼。
阎明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坐下。
“谢谢首长关心。”
他客气地说了一句。
朱副参谋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拘谨。
“明川啊，你在部队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很不错。”
他先是肯定了阎明川的工作。
“这都是首长们栽培的结果。”
阎明川谦虚地回应。
“年轻人，有能力，有干劲，部队当然要大力培养，”朱副参谋长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明川啊，除了工作，个人问题，也不能忽视啊。”
他开始旁敲侧击。
“听说，你这次回家探亲，订了门亲事？”
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是。”
阎明川坦然承认。
果然，还是为了这事。
朱副参谋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
“军人，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个人问题，更要慎重。我们不仅要考虑感情，还要考虑对方的家庭背景，思想觉悟……”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看似语重心长，实则话里有话。“首长，我家那位也是个读书人，三观和我一样正。”
阎明川下颌绷紧，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他没料到，朱副参谋长位高权重，竟也有如此……功利的一面。
可这军营里，怀揣类似念头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
“我相信我选的人，不会拖累我。”
他稍稍停顿，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同样的，不会觉得是个负担。”
朱副参谋长面色一沉，显然动了怒。
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放眼整个军区，多少年轻军官做梦都想攀上他杨家这棵大树，可他朱国梁的门槛，是那么好迈的？
今天他放下身段，跟阎明川这毛头小子推心置腹，还不是因为自家那宝贝疙瘩朱青柔，偏就看上了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结果可倒好，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阎明川！”
朱副参谋长猛地拔高了音量，声音都劈了叉。
“你小子可真行啊！”
他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点本事，能混到正营，祖坟都冒青烟了！”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要不是老子……要不是有人给你撑腰，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朱副参谋长把话挑明了，阎明川心里跟明镜似的。
“首长，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沉而坚定，
“要是我这辈子就这点能耐，那也没啥好后悔的，至少我尽力了。”
朱副参谋长见他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费唇舌。
他那宝贝闺女，金尊玉贵，还不至于非要上赶着嫁给一个泥腿子出身、没权没势、还如此拎不清的愣头青。
“行！行！你爱咋咋地！”
朱副参谋长脸色铁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把人扫地出门，眼不见心不烦。
阎明川“啪”地敬了个军礼，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他清楚得很，今儿这番话一出口，朱副参谋长心里头，怕是要给他记上一笔“烂账”了。
可要他昧着良心去讨好，去委屈自己，他宁可不要这前程。
朱副参谋长死死盯着阎明川头也不回的背影，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脸面，算是彻底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踩在脚底下，还碾了几碾！
他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透着威严的脸，眼皮耷拉下来，又缓缓睁开，眸底闪过一丝阴狠。
他朱国梁在军区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回到家看见闺女渴望的大眼睛，他心头一阵烦躁。
他伸手想拿桌上的茶杯，却“啪”的一声，把旁边的一摞文件碰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他此刻的心情。
朱青柔可是他和夫人的心头肉，眼珠子。
当年夫人为了生她，九死一生，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
这么些年，他们夫妻俩把这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怕化了，碰一下都怕她疼，简直是当成祖宗一样供着。
他在军中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位置，位高权重，也算是功成名就。
眼瞅着就要退下来了，唯一的念想，就是盼着宝贝女儿能找个好归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他也好趁着手里还有点余权，帮衬着女婿往上走，仕途顺遂。
女婿就是半个亲儿子，这话不假，他朱国梁的女婿，自然要精挑细选。
可这阎明川……也太不识抬举了！给脸不要脸！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改明儿再给女儿物色个好的就是。
这军区里，有才有貌有家世的年轻军官，一抓一大把，还怕挑不出一个比阎明川强的？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朱国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