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腊月,陆卫民就趁着去买合作社需要的材料顺便拉回了一车车的年货。
他买了不少的东西,成筐的山货、整箱的饼干糖果、大包小包的零嘴,还有足足半扇的猪肉等等年货,多得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堆”了!
陆母一边收拾买回来的年货,一边念叨:“买这么多,吃到正月十五都吃不完!”
不过她的脸上却掩不住笑意,毕竟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陆家就没有过过这么富足的年。
而陆卫民买回来这么多的年货最高兴的莫过于家里的两个孩子,陆子明和陆子扬。
今年春节,他们小哥俩是从头到脚都换上了新衣裳、新鞋子,口袋里塞满了大白兔奶糖和花生酥,在玩耍时都挺着自信的小胸脯,惹得村里其他孩子羡慕不已。
不过大人们可不敢让他们敞开吃,大嫂特意把饼干和糖果都锁在了柜子里,每天给他们定量发放。
“吃糖多,小心得蛀牙!”
这个年除了两个小侄子开心外,小妹陆卫红的这个寒假过得是格外的惬意。
自从二姐陆卫华发话要全家支持她备战高考后,家里什么活儿都不让她沾手了。
每天就是在屋里学习,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捧着书本看。
当然也不是什么也不干,在她学习累了,休息时会被支使着去小卖部打酱油,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待遇让小妹阿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连饭后几次想帮忙洗碗都被陆母赶回书桌前:“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别的不用管!“
相比之下,家里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二姐陆卫华主动去养鸡场帮忙,每天白天就会去养鸡场干会儿;李艺清则被陆卫民拉去了合作社,协助他在过年前完成技术培训,忙得不可开交。
而陆卫民自己更是连轴转,刚结束合作社的技术培训,又赶上养鸡场第一批大规模孵化的关键期。
陆卫民当时就想着快点孵化雏鸡,忘了孵化破壳的时间跟春节撞在了一起,这意味着2000多颗蛋的孵化破壳时间就正好卡在过年期间。
也意味着整个春节,陆卫民都得守在养鸡场。
虽然有阿福帮忙分担活儿,但是要时刻盯着孵化箱里的温度和湿度、同时在破壳后及时转移雏鸡、孵化出来后还要悉心照顾雏鸡们不让它们夭折......显然工作量可不少。
之前开会的时候,陆卫民提议了给养鸡场新招两名帮手,这事在过年前就敲定了,是一男一女,都是陆卫民他们家的亲戚。
杨言是陆母堂姐的小儿子,今年刚满十七岁,比陆卫民小了四五岁呢。这个瘦高的小伙子虽然年纪轻,但做事勤快,在村里口碑不错。
他在来养鸡场的那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裤,略显拘谨地站在养鸡场门口,见到陆卫民就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民哥”。
另一位就是爱琴婶了,她是陆母堂叔家的大儿子的媳妇。四十出头的爱琴婶性格爽朗,在村里人缘很好,经常帮着邻里张罗红白喜事。
其实按照陆卫民的本意,招帮手应该尽量避免用亲戚。
但考虑到养鸡场现在正处于关键发展期,用外人又担心遇到品行不端的。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亲戚至少知根知底,用着放心些。
杨言被陆卫民安排跟着阿贵学习养鸡场的日常工作,而爱琴婶则被安排了养鸡场的零售工作。
虽然用亲戚有诸多好处,但陆卫民也清楚其中的隐患,所以他特地给扬言和爱琴婶强调了在养鸡场工作,不管是亲戚还是外人,都要按规矩办事。
有了新的帮手加入,并逐渐熟悉起来,陆卫民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啦,村里的年味儿是越来越浓了,乡亲们也都开始为年夜饭和过年期间的餐食忙碌筹备起来。
也就是在这浓浓的节日氛围里,养鸡场迎来了最热闹的时段。
这是因为很多乡亲们纷纷赶来养鸡场买鸡,打算买回去过年,吃顿好的。
平日里,养鸡场虽说也有零售,但因为特意限制,来买鸡的人也就是零零散散的,工作还算轻松。
可一到过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从过年前那几天开始,每天天刚蒙蒙亮,养鸡场门口就陆续有人来了,到了上午,更是热闹得像赶集一样。
每天差不多都有将近一百人跑来养鸡场,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鸡的品种、价格,现场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之前养鸡场零售是有严格限制的,这是因为养鸡场和国营饭店有长期的供货协议,要保证国营饭店的鸡肉供应稳定。
国营饭店每天对鸡肉的需求量很大,如果零售卖得太多,就可能会影响到国营饭店的正常经营。
所以,一直以来,养鸡场在零售方面都比较谨慎,控制着每天的零售数量。
不过,过年是个特殊的时期,乡亲们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能好好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鸡肉又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要是还像平时那样限制零售,乡亲们可能就得跑到县城去买鸡。
这一来一回,不仅路途遥远,还特别麻烦,尤其是对于那些家里没有交通工具的乡亲来说,就得走路了。
考虑到这些实际情况,养鸡场决定在过年期间放开零售限制,敞开供应,方便乡亲们买鸡。
这样一来,乡亲们再也不用为了买一只鸡而大老远地跑到县城去了,在家门口就能买到新鲜的人鸡了。
对此大家对养鸡场的这个决定都赞不绝口,纷纷表示养鸡场为乡亲们办了一件大好事。
1981年的这一年,随着改革的春风吹起来了。村民们收入也因为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后有了改善,而乡亲们手里有点钱了,就让这个春节变得格外热闹起来,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除夕这一天,村里张灯结彩,孩子们穿着崭新的衣裳,手里拿着各种小玩意儿,在乡村小道里嬉笑玩耍;大人们则忙着准备年夜饭,厨房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勾得人直流口水。
当夜幕完全笼罩大地,到了夜里十二点,鞭炮声便如同欢快的鼓点,在村子的各个角落接连响起。
今年的鞭炮声比去年响得更久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要把过去一年的烦恼和不如意都统统炸碎,迎接崭新的一年。
然而,夜里这热闹的鞭炮声,却和陆卫民没有太大的关系,今年他没有时间放了。
当村里的孩子们在家门口欢快地放着鞭炮,大人们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共享这守岁的时间时,陆卫民却和大哥正待在养鸡场里守岁呢。
因为过年了嘛,水泥厂放了假,那这期间大哥就不用去水泥厂上班了。
原本就心疼弟弟在养鸡场辛苦的大哥,主动提出到养鸡场帮忙。
除夕夜里,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可他们却无暇顾及这热闹的场景。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鞭炮声会吓到养鸡场里的鸡。
要知道,鸡这种家禽,胆子特别小,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受惊。
一旦被鞭炮声吓到,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鸡飞满天,场面肯定一片混乱。
那些鸡说不定还会因为过度惊吓而受伤,甚至还可能会被吓死。
于是,兄弟俩大半夜的还守在鸡舍里。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鸡舍里巡逻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鸡,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陆卫民时不时地轻声安慰着那些不安的鸡,仿佛在跟它们说:“别怕别怕,有我们在呢。”
大哥则在一旁仔细检查着鸡舍的门窗是否关紧,防止有冷风灌进来,让鸡着凉。
好在养鸡场的居住区域和鸡舍有一定的距离,中间隔着一片空旷的场地。
而且这年头,大家放鞭炮大多还是那种小型的、威力不大的鞭炮,声音虽然响,但传播的范围有限。
所以,鞭炮声最终没有对养鸡场造成较大的影响。
不过,鸡群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吓得够呛,原本安静的它们变得躁动不安,在鸡舍里走来走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一整晚都没能好好睡觉。
陆卫民和大哥看着这些被惊扰的鸡,心里既无奈又心疼。
今年的过年期间,对于陆卫民和阿福来说,将会是一段忙碌的时光。
为了能在守护这些鸡蛋的同时,也不耽误拜年走亲访友,陆卫民和阿福经过一番仔细商量,最终定下了一个周全的计划:在这期间,他们俩一人守在孵化室里一天,交替进行。
这样一来,既能有足够的时间休息调整,又能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抽出空去给亲戚朋友们拜年,送上新年的祝福。
大年初一,是阖家团圆、走亲访友、共享欢乐的美好日子,这天正好是陆卫民休息的日子。
前一天除夕,当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团圆的喜悦中,鞭炮声此起彼伏时,陆卫民却在养鸡场里守夜。
他时刻留意着孵化室里,眼睛紧紧盯着孵化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怕这些孕育着雏鸡的鸡蛋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一直坚守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陆卫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
他满心想着,终于能好好补个觉,恢复一下精力了。
可就在他刚躺下,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陆卫民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开门,只见阿贵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大声说道:“阿民,孵化箱里开始有破壳的了!”
陆卫民一听,原本困倦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困意也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心里想着:“终于来了!”
这批鸡蛋的孵化情况,一直牵动着他的心。
从鸡蛋被放进孵化箱的那一刻起,他就盼望着能早日看到雏鸡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如今,这个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
陆卫民也顾不上补觉了,他匆匆跟家人们说了一声,便又穿上衣服,急匆匆地朝着养鸡场赶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雏鸡破壳的画面。
赶到养鸡场后,陆卫民没有片刻的停留,一头钻进了孵化室。
孵化室里弥漫着一股温暖而潮湿的气息,孵化箱整齐地排列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正在孵化室里的阿福看到陆卫民来了,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赶忙说道:“阿民,这一个孵化箱里已经有三只破壳了!”
陆卫民快步走到那个孵化箱前,凑过去,透过孵化箱的玻璃口仔细地看过去。
只见三只破壳的雏鸡正努力地从破碎的蛋壳中探出头来,它们身上还湿漉漉的,绒毛紧贴在身上,眼睛小小的,还没有完全睁开,却已经发出叽叽的叫声,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陆卫民看着这三只可爱的雏鸡,心中满是喜悦。
他转过身,对阿福说道:“我看接下来的时间,会有更多的雏鸡破壳出来。我们记录好时间,到时间就把它们移出来,可不能让它们在孵化箱里待太久。”
阿福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已经在记录了,从第一只雏鸡破壳开始,我就记下了时间,等到了时间就把它们移出来。”
陆卫民看完已经有雏鸡破壳的孵化箱后,又依次去看了其他的孵化箱。
他轻轻地打开每个孵化箱的盖子,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不过,其他的孵化箱暂时还没有动静,里面的鸡蛋安静地躺在那里。
但陆卫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肯定会有更多的雏鸡破壳而出。
就在陆卫民和阿福守在孵化室里,眼睛紧紧盯着孵化箱,满心期待着雏鸡破壳而出的奇妙时刻时,养鸡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欢快的交谈声。
原来是听说了有雏鸡破壳消息的二姐陆卫华和小妹陆卫红,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二姐和小妹她们还没亲眼见过雏鸡破壳出来是什么模样呢。
她们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好奇得不行,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雏鸡破壳会是什么场景。
“姐,你说那雏鸡破壳的时候,是不是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地把蛋壳啄开呀?”小妹陆卫红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呢,等会儿咱们可得好好看看。”二姐陆卫华笑着回答,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在孵化室里,她们来到孵化箱前,像两个好奇宝宝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
没过多久,最先有雏鸡破壳的那一台孵化箱里,又传来了细微的“咔嚓”声。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孵化室里,却格外清晰。二姐和小妹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更大,脖子伸得老长,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一只小小的爪子从破碎的蛋壳里探了出来,接着,雏鸡那湿漉漉、毛茸茸的小脑袋也努力地钻了出来。
它叽叽地叫着,声音稚嫩而清脆,仿佛在向这个世界问好。
随后,它的身子也一点点地从蛋壳里挣脱出来,在破碎的蛋壳上摇摇晃晃地站着,模样可爱极了。
这下二姐和小妹终于看到了雏鸡破壳是什么样子了。
陆卫华兴奋得满脸通红,拍着手说道:“哇,原来雏鸡破壳是这样的呀,太神奇了!”
小妹则在一旁欢呼雀跃,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看过雏鸡破壳后,二姐看着一旁满脸疲惫的陆卫民,想起他昨天除夕夜那么晚才睡觉,心里一阵心疼。
她轻轻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说道:“阿民,你昨天那么晚才睡,这会儿去隔壁休息室里休息补补觉吧,这儿有我和小妹帮忙看着呢。”
陆卫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孵化箱里的情况,又看了看旁边的阿福。
他知道这会儿雏鸡刚破壳,暂时不会太忙,而且阿福也在,有他帮忙照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那行,我就去隔壁休息一会儿,要是有啥事儿,你们赶紧叫我。”说完,他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去隔壁休息了。
等陆卫民在隔壁休息室补觉起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多了,便重新回到了孵化室。
一进孵化室,眼前的景象让他眼前一亮。
这会儿已经有五十多只雏鸡孵化出来了,它们在孵化箱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开一场热闹的派对。那些湿漉漉的绒毛渐渐变得蓬松起来,毛茸茸的,就像一个个小绒球,可爱极了。
陆卫民心里盘算着,按照这个速度,2000多颗鸡蛋将会在这三四天内全部孵化出来。
一想到这儿,他既兴奋又有些发愁。
兴奋的是,这么多雏鸡孵化出来,意味着养鸡场又将迎来一批新的“成员”,未来的收益也有了保障;发愁的是,接下来的这几天,他们可有得忙了,走亲访友什么的肯定是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