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小小的震惊

几杯酒下肚,现场气氛愈发热络起来。

这些初中时的老同学们在了解陆卫民在村里养鸡后,也纷纷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说起各自的近况。

“我现在在县团委办公室,日子还算凑合。”当年班上的体育委员王建军摸了摸鼻子。

“我在糖厂做会计呢,也算是挺清闲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李秀英笑着说道,她也是还在场的唯一女同学。

………

陆卫民一边听一边点头,发现大部分同学不是进了国营厂,就是进了机关单位。

他们这一届都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算是比较遗憾的。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学业中断多年后还能重新拾起书本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想到这里,陆卫民不禁对二姐陆卫华又多了几分敬佩。

在那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年月,二姐硬是坚持自学,最终考上了省城的大学。

陆卫民还了解到,其实今天他们班来了快二十个同学,可惜有些下午还要上班,吃完饭就先走了,不然他还能见到更多人。

陆卫民心里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上一世大概五六年之后,在马家成的张罗下,他们这个班将会举办第一次同学聚会。

后来这个聚会慢慢形成了惯例,每三年举办一次,成了大家联络感情的重要纽带。

所以今天没见到的老同学,将来总有机会重逢。

正当大家聊得兴起时,已经忙完应酬的覃老师笑吟吟地来到学生们中间坐下。

岁月在他鬓角留下了几缕银丝,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透着教书人特有的睿智。

“覃老师!”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都坐都坐。”覃老师摆摆手,“刚才忙,没怎么好好招待你们,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变了没有。”

说着,他挨个端详着每个学生的脸,然后关切地询问着他们的生活近况。

听到自己的学生们都已经工作了,覃老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是可惜的是,有好几位学生这会儿还没有结婚。

当问到陆卫民时,覃老师特意多聊了几句。

之前在县城碰上的时候,他没有怎么跟陆卫民好好的聊,只是知道他现在家里务农,养养鸡。

他并不是太担心陆卫民的将来,毕竟他认为陆卫民家里有他爸和他二姐在,想来不会永远就这么一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覃老师站在他们这群已经成年的学生中,有那么这一刻,陆卫民感觉到时光仿佛倒流了,大家又回到了那个书声琅琅的教室,而覃老师依然是那个站在讲台上谆谆教诲的引路人。

这感觉让陆卫民感到特别的梦幻。

正当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已经吃完午饭的张经理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服务员,正在低声交代着什么工作。

他目光扫过厅内,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和同学们把酒言欢的陆卫民。

张经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快步走了过去:“哟,卫民同志,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呢!”

他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你这刚喝完喜酒,又喝第二家,行啊!”

这一问,引得周围的同学们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陆卫民连忙放下酒杯,笑着解释道:“覃老师是我初中时的老师。张经理你今天可是够忙的啊,两边宴会厅来回跑啊。”

覃老师看到陆卫民和张经理熟络地交谈,他好奇地问道:“阿民,你和张经理认识?”

覃老师这段时间为了筹办女儿的答谢宴,没少和张经理打交道,对这位饭店经理的印象颇深。

张经理爽朗一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当然认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饭店现在用的鸡,可都是跟卫民同志的养鸡场订的,一天50只呢!”

这话一出,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头,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不仅覃老师露出惊讶的表情,周围的老同学们也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目光齐集在陆卫民身上。

方才还热闹的宴会厅突然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

“什么?一天50只鸡?”

“卫民不是说他就在家随便养养鸡吗?”

“听着感觉这规模可不小啊!”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看向陆卫民的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好奇。

他们原以为陆卫民只是在家务农,闲事搞点小副业养养鸡而已,没想到居然能和县里最大的饭店达成合作,而且供货量这么大!

面对众人探询的目光,陆卫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其实吧,我在我们村里办了个养鸡场,因为需要稳定的销售渠道,所以就找上了张经理他们饭店合作。”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却让在场的同学们都暗暗吃惊。

张经理适时补充道:“卫民同志养的鸡品质很好,我们饭店用了之后,客人的反馈都很不错。”

说着,他还对陆卫民竖起了大拇指。

连国营饭店的经理都夸赞了,这让在场的同学们对陆卫民有些刮目相看。

谁能想到刚才大家还在说要向陆卫民伸出援手的,没想到他其实是把养鸡事业做得这么有声有色。

一时间,同学们看向陆卫民的眼神里,除了惊讶,更多了几分钦佩。

“卫民,你这养了多少只鸡啊,能每天给饭店供50只?”李建军瞪圆了眼睛,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陆卫民抿了口酒,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算多,如果不算雏鸡在内的话,现在大概有6000多只吧!”

“嚯!”

这个数字一出口,在场的同学们顿时炸开了锅。

张亮更是夸张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酒都洒出来几滴:“卫民,你这都有6000只鸡了,还说不多?太不要脸了吧!”

他边说边拍着桌子,引得邻桌的宾客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就是!”李秀英捂着嘴笑道,“刚才我们还在替你惋惜,觉得你留在农村太可惜了。搞了半天,原来你是闷声发大财啊!”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围攻”起陆卫民来:

“6000只鸡,那得赚多少钱啊!”

“好你个陆卫民,藏得够深的!”

“早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我们刚才还同情你干嘛!”

七嘴八舌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陆卫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本来只是想简单解释一下,没想到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早知道就该把数量说小点了,他在心里暗暗后悔。

但转念一想,这6000只的规模,比起前世那些动辄几十万只的大型养鸡场,真的只是小巫见大巫。要不是现在条件有限,他还能养得更多。

见自己现在怎么解释也说不清了,陆卫民干脆就不解释了,而笑着说道:“以后各位结婚办喜酒要用鸡,尽管来找我,保证给你们打折!”

他故意把“结婚”两个字咬得很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至今单身的张亮。

他刚才也是起哄得最欢的,在上一世也结婚得最晚的。

陆卫民这个生硬的转折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就在气氛越来越热闹的时候,一直含笑旁观的覃老师终于开口了:“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为难卫民了。他能在农村闯出一番事业,这是他的本事。”

老师一发话,同学们立刻收敛了许多。

覃老师慈爱地看着陆卫民,继续说道:“我记得卫民上学时就特别踏实,现在能把事业做得这么好,老师很欣慰。”

说着,他举起茶杯,“来,我们一起敬卫民一杯,祝他的养鸡场越来越好!”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在老师的调解下平息了。

但陆卫民注意到,不少同学看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那里面除了惊讶,还多了几分羡慕和钦佩。

而那个关于“打折买鸡“的承诺,后来还真让好几个同学在办喜事时找上了门,当然这是后话了。

………

他们师生重聚的这一场相聚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窗外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

陆卫民和昔日的同窗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仿佛要把这些年来积攒的话一股脑儿都说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陆卫民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白酒,只觉得脸颊发烫,耳根发热。

幸好他事先吃了些饭菜垫底,否则以这样的喝法,怕是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不过他喝到现在,自行车是骑不了了,不过好在有他媳妇李艺清在,可以让她来骑。

老同学们重聚,不仅是陆卫民喝得有些飘了,其他人也喝了不少。

覃老师的情况就没这么乐观了。

在学生们一轮接一轮的敬酒攻势下,这位平日里严肃的老师渐渐有了醉意。

然后酒意上头的覃老师竟当场给学生们上起课来,俨然把婚宴现场当成了教室。

要不是师母及时拉住他的衣袖,轻声提醒“老覃,这不是在课堂上”,恐怕这位醉醺醺的老师真能滔滔不绝地讲到天黑。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覃老师已经醉得脚步虚浮,需要师母和女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站稳。

但他还是坚持站在宴席厅门口,跟每一位学生道别。

覃老师努力睁着惺忪的醉眼,含糊不清地对陆卫民他们这些学生说着:“你们...都要好好的...常回来看看...”

陆卫民和同学们一一向老师鞠躬致意,又跟师母和覃婷婷说了些祝福的话。

走出饭店大门,夏天的炎热发烫的脸颊,让人是满头大汗的。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在饭店门口驻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依依不舍地道别。

“卫民,以后常联系啊!”马家成用力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我家的地址什么的已经给你了啊!

“一定一定。”陆卫民点头应着,“你们要是想买鸡了,可以来找我买。”

“咱们说好了,约好一个时间大家要再聚啊!”李秀英红着眼睛说。

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约定要保持联系,不能像过去这些年一样断了音讯。

夕阳的余晖洒在每个人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虽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这份同窗之情,这份同窗之谊,就像这盛夏的阳光一样而。

陆卫民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心里默默记下了每个人的笑脸,期待着下一次重逢的到来。

太阳开始西沉,将县城的街道染成橘红色。

陆卫民和李艺清告别了覃老师和一众同学后,步履蹒跚地走向停放三轮车的地方。

陆卫民的脸颊泛着酒后的红晕,脚步虚浮,要不是李艺清扶着,他都要摔倒了。

李艺清倒是不生气自家男人喝这么多的酒,毕竟难得很老同学相聚嘛!

“钥匙...钥匙在这儿...”陆卫民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车锁。

李艺清叹了口气,接过钥匙,轻轻一扭就打开了那把老旧的锁。

“上车吧,我载你回去。”李艺清把歪在一边的车把扶正,拍了拍后座。

陆卫民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乖乖爬上车斗,还不忘把装着换下来旧衣服的布袋垫在屁股底下。

“幸好阿强哥把阿泽带走了...”李艺清小声嘀咕着,蹬动了踏板。

要是后座上再多个醉醺醺的阿泽,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辆沉重的三轮自行车骑回家了。

三轮自行车吱吱呀呀地驶出县城,拐上了刚刚通车不久的国道。心情愉悦的陆卫民仰面躺在车斗里,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突然哼起了跑调的老歌。

歌唱到一半,陆挣扎着起身,问向自己媳妇:“阿清...你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个颠簸震得又躺了回去。

“不用!”李艺清喘着气说道,因为她可不想翻车。

终于,在骑了一个多小时候,熟悉的村口老槐树出现在视野中。

“到家了...”李艺清长舒一口气,把三轮自行车停在院门口。

已经醒酒大半的陆卫民从三轮自行车上下来已经不用扶了,接着他直接去回房间拿上换洗的衣服,然后去后院洗个凉水澡。

他等会儿要去养鸡场接阿崴的班,把他接回去吃晚饭。

本来今天晚上是阿泽的,不过这会儿喝醉被阿强哥接带回县城的家了,所以就只能由他来了。

他们招的阿福和阿贵是晚上快睡觉时来回来养鸡场守夜的,这会儿还早着呢。

夕阳下,陆卫民走向了养鸡场,在回来的路上吹了一路的风,到家后又洗了个凉水澡,已经彻底带走他的最后一丝醉意。

养鸡场里,阿崴正打着哈欠等阿泽来接班,结果看到是陆卫民来了。

“阿泽那小子还没回来啊?”阿崴问道。

“没有,中午的时候多贪了几杯,喝醉了,被阿强哥接回去了。”陆卫民笑了笑,“大半瓶的三花直接被他一个人干没了,不醉才怪呢!”

阿崴想到阿泽烂醉如泥的样子,和陆卫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