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结出的灯花“啪“地炸开，火星子溅在“嘉陵关“三个朱笔大字上，像一滴灼人的血。
他捏着毒火判官供词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那上面“地火喷口“四个字被他反复摩挲，纸页都起了毛边。
“盟主。“帐外传来千刃雪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轻的关切，“该歇了。
神格裂隙的灼痛......“
唐冥转身时，月光正透过帐缝漏进来，照见他左眼下方龙形印记泛着幽蓝。
他摸了摸胸口发烫的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我去营地转转。“
夜风吹得篝火噼啪作响。
他裹紧披风走过第三排帐篷，靴底碾碎的霜花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地从左前方传来，他却突然顿住——十步外的柴堆后，有极轻的布料摩擦声。
魂师五感瞬间全开。
他看见柴堆阴影里有道影子在蠕动，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
唐冥的龙翼在背后隐现，带起的阴风卷灭了脚边一盏气死风灯。
等那道黑影刚摸向议事帐的门帘，他已贴着墙根闪到对方身后，昊天锤的锤柄精准抵住那人后颈。
“别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动一下，你颈椎就断在这锤柄上。“
黑影僵住了。
月光从帐顶透气孔漏进来，照见对方腰间挂着个青铜小瓶——瓶口沾着暗褐色的液体，是暗渊盟“蚀骨散“的味道。
唐冥的瞳孔缩成针尖，正要发力，却听见对方用带血的气音说：“我是线人。
暗渊盟刑堂的影蝉标记，在我左肩胛骨下。“
这句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唐冥的锤柄松了半分，却没撤开：“证明。“
黑影反手扯开衣襟。
月光下，左肩胛骨处果然有道淡紫色的蝉形印记，边缘还带着未消的灼痕——那是用烧红的铁烙下的，新伤。“我叫陈三，三个月前被暗渊盟抓去逼问情报。“他的声音发颤，“他们杀了我全家，却留着我当活饵。
可我听见幽影说......“
“幽影？“唐冥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记得毒火判官被押走前，喉间曾溢出这个名字，“情报大师？“
陈三突然抓住唐冥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左眼下方有道青疤，养着只变异的鬼面鸦！
现在他就在嘉陵关，要引地火之前先毁了你们的联盟——今晚我听见他和火岩说，你们出发的消息走漏了！“
唐冥的龙翼猛地展开，带起的气浪掀翻了旁边的烛台。
火舌舔着帐布腾起时，他已经拽着陈三扑进旁边的草垛。“忠诚卫士！“他对着暗处大喝，“带一队人守议事帐！“
等忠诚卫士举着火把冲过来时，唐冥正掐着陈三的下巴检查他的后槽牙——暗渊盟的死士都会在牙床里藏毒囊。
确认没有后，他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陈三发抖的身子：“为什么帮我们？“
“我女儿死在困龙阵。“陈三的喉结滚动，“她才七岁，攥着个布老虎......“他突然别过脸去，月光照见他眼角的湿痕，“幽影说要让所有反抗者的血渗进地火，我宁可自己先渗进去。“
议事帐的火势被扑灭时，联盟的核心成员已陆续赶到。
铁牛将军的铠甲还带着睡觉的褶皱，陈管事的山羊胡沾着草屑，李师傅的辨真盘在掌心转得嗡嗡响。
唐冥将陈三的话复述完，帐内静得能听见雪粒子打在帆布上的声音。
“盟主，这会不会是苦肉计？“陈管事摸着胡子，“暗渊盟的手段......“
“李师傅。“唐冥转向反间谍高手，“用辨真盘查查他。“
李师傅的青铜盘刚贴上陈三的额头，盘面就泛起暖黄的光——这是真话的征兆。
铁牛将军猛地拍桌：“奶奶的！
老子信他！
当年我媳妇被山匪抓去，也是这样的眼神！“
唐冥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天亮出发，去嘉陵关。“他看向千刃雪，后者正垂眸擦拭天使圣剑，金发在火光里泛着金红，“阿雪，你和娜娜断后；忠诚卫士带二十个雪鹰卫开路；陈三......“他顿了顿，“跟我在中间。“
陈三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地面：“盟主若信我，就让我走最前面。
幽影的鬼面鸦能闻见暗渊盟的标记，我身上的味儿最浓。“
唐冥伸手扶他起来，掌心触到对方肩胛骨那道还在渗血的烙痕：“你走中间。“他说，“我们一起引蛇出洞。“
队伍是在卯时三刻出发的。
晨雾像团湿棉花裹着山林，唐冥的龙翼在身后半展，替陈三挡着从树缝里漏下的冷雨。
千刃雪骑着雪白的天马走在右侧，圣剑鞘上的天使纹章泛着微光；胡列娜则化出九条狐尾，每根尾巴尖都沾着淬毒的银针，妖异的红瞳扫过每片灌木丛。
“小心！“陈三突然拽住唐冥的衣袖。
几乎是同时，林间腾起一片火光。
火岩战将的红袍像团燃烧的云，他手中的赤焰剑挥出三道火浪，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松树。
唐冥的昊天锤迎上去，冥界符文在锤面流转，幽冥真身展开的刹那，火浪撞在黑雾上，发出“嗤啦“的灼烧声。
“唐冥！“千刃雪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火场，“他在引你去东边！“
唐冥的龙翼猛地一振，带着他旋身避开刺向心口的火刃。
余光里，胡列娜的狐尾已经缠住了两个暗渊盟喽啰的脖子，银针闪过，那两人闷哼着栽进火里。
忠诚卫士的玄铁枪划出半圆，将试图包抄的敌人逼回林子里。
“就这点本事？“火岩战将的剑指天，周身腾起更高的火焰，“幽影大人说你们是蝼蚁——“
“蝼蚁？“唐冥的锤柄重重砸在地上，黄泉领域瞬间扩散。
黑雾裹住火岩的刹那，他看清对方眼底闪过的惊恐。“去告诉幽影。“他的声音混着龙吼，震得林叶簌簌落下，“蝼蚁，也能啃断巨龙的脚筋。“
火岩的惨叫被黑雾吞没时，东方的天色已经泛白。
唐冥抹了把脸上的血，那是火刃擦过脸颊留下的。
陈三蹲在他脚边，正用匕首割下火岩战将领口的暗渊盟徽章：“这是幽影的标记，三角形里套着鬼面。“
“追！“铁牛将军举着板斧要冲，却被唐冥拦住。
“他是来试探的。“唐冥望着火岩消失的方向，龙形印记在脸上一跳一跳，“真正的杀招，在嘉陵关。“
队伍重新整队时，晨雾散了些。
唐冥抬头看向天空，却见一片阴影掠过日头——那影子比乌鸦大，比鹰隼小，翅膀展开时，他仿佛看见爪间抓着什么发亮的东西。
“盟主？“忠诚卫士递来水壶，“歇会儿吧。“
唐冥摇了摇头，目光仍锁在天际。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这次的灼痛比昨夜更剧烈，像有根烧红的针在扎心脏。
神格裂隙的信息流里，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影中影......影中影......“
“继续走。“他将玉佩按进衣襟，“天黑前必须到嘉陵关。“
队伍重新启程时，那道黑影又掠过云层。
鬼面鸦的爪间，青铜镜正闪着幽蓝的光——镜中映出唐冥的侧脸，还有他怀中若隐若现的青铜鬼面。
“唐冥。“云端传来沙哑的低笑，“你以为找到了线人？
你以为击溃了火岩？“
鬼面鸦振翅飞向南方，爪间的镜子里，唐冥的龙形印记突然泛起金光，像条被惊醒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