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紧披风，靴底碾过结霜的草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自困龙阵危机后，他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寻宝猎人用命换来的情报像根刺扎在喉咙里，暗渊盟的阴谋远未结束。
脚步声就是这时候传来的。
极轻，像猫爪扫过兽皮，混在篝火噼啪声里几乎难以察觉。
唐冥的呼吸骤然一滞，左手按上腰间昊天锤的锤柄，身子已贴着帐篷布滑进阴影。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这是魂师五感全开的征兆，连十步外篝火里木柴爆裂的火星都看得一清二楚。
黑影出现了。
穿一身联盟暗卫的玄色劲装，却刻意压低了斗笠，帽檐下只露出半张泛青的下颌。
他绕开巡逻队的路线，在第三排帐篷前顿了顿，指尖在帐篷杆上敲了三下——那是情报处的暗号。
唐冥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这帐篷，里面锁着从困龙阵仓库里抢出的暗渊盟密卷，还有各营兵力部署图。
黑影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挑开帐门的铜锁。
唐冥的龙翼在背后微微颤动，带起的阴风卷灭了脚边一盏残灯。
他跟着闪进帐篷时，正看见那人蹲在木箱前，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见他手中羊皮卷上的血色纹路——正是暗渊盟的标记。
“找什么？“唐冥的声音像淬了冰。
黑影猛地转身，腰间短刃出鞘。
唐冥更快，昊天锤的锤柄已经抵住他咽喉。
金属相击的脆响里，短刃当啷落地，斗笠也滚到角落，露出张陌生却阴鸷的脸。“唐盟主好兴致，大半夜不陪两位美人，倒学起盯梢的小贼？“那人扯了扯被勒紧的衣领，嘴角扯出冷笑，“我不过来看看，你们把我的困龙阵搅黄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唐冥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腐草味——和困龙阵里血魂晶的怨魂气息一模一样。“暗渊盟的高层？“他用锤柄压了压，对方喉结滚动，“说，你们到底要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尖锐的精神波动，像钢针刺进识海。
唐冥的冥龙王武魂瞬间觉醒，黄泉领域的黑雾裹住整顶帐篷，烛火“噗“地熄灭，却在黑雾里浮起幽蓝磷光。
那黑影的表情终于变了，他想动，却发现双腿像陷进泥沼，连抬根手指都费劲：“你......你这领域......“
“说。“唐冥的声音沉得像山。
“统治大陆。“黑影突然笑了，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你们联盟、武魂殿、史莱克，全是棋盘上的棋子。
困龙阵引地火是第一步，等嘉陵关成了熔炉，大陆所有势力都会元气大伤......“他的声音突然发颤，“而我们暗渊盟，会在灰烬里长出新的王庭。“
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盟主！“忠诚卫士的声音带着焦急，“巡逻队发现异常......“
“带他去地牢。“唐冥扯下自己的披风，裹住那人的头，“用天使金铁锁捆死，别让他咬毒囊。“
忠诚卫士接过人时，借着火把光看清了对方的脸，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暗渊盟刑堂的毒火判官！
我在情报处见过画像，他手上沾着三城百姓的血！“
唐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望着忠诚卫士押着人走远，又低头看了看散落在地的羊皮卷——最上面那张画着嘉陵关的地形，关前泥沼处用朱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地火喷口“。
两刻钟后，议事帐里灯火通明。
联盟各营主将围坐在木桌旁，烛火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唐冥将毒火判官的供词掷在桌上，羊皮纸“啪“地拍在地图中央：“暗渊盟要把嘉陵关变成坟场，我们的三十万大军，不过是引地火的诱饵。“
帐内炸开一片抽气声。
前锋营的铁牛将军拍案而起，铠甲撞得桌角哐当响：“奶奶的！
老子在前线砍了十年魂兽，倒被群阴沟里的耗子算计！“
“那毒火判官说的可真？“后勤营的陈管事摸着山羊胡，“暗渊盟藏得这么深，咱们内部......“
“所以今夜开始，各营加强岗哨。“唐冥的目光扫过众人，“所有情报传递必须经三重验证，帐篷钥匙由各营主亲自保管。“他顿了顿，看向角落的反间谍高手——那是位穿青衫的中年人，眼尾有道刀疤，“李师傅，从明日起，您负责排查所有可疑人员。“
李师傅点头，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青铜罗盘：“盟主放心，暗渊盟的影蝉标记，逃不过这辨真盘。“
散帐时已近三更。
唐冥掀开帐帘，冷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幽蓝纹路正微微发烫——这是神格裂隙发作的前兆。
回到自己的帐篷，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案头的青铜鬼面泛着冷光。
他坐进木椅，刚要闭目调息，一阵灼痛突然从胸口炸开，像有把火在经脉里乱窜。
“咳......“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血丝。
神格裂隙的信息流又涌进识海，这次他看清了母亲的脸——她苍白的手按在他额上，唇形分明在说：“小心......影中影......“
“影中影？“唐冥抹去嘴角的血，目光落在案头的情报上。
那是李师傅刚送来的初步排查结果：“发现五名可疑人员，均携带影蝉标记。“他捏着纸页的手紧了紧，突然听见帐篷外传来扑棱声。
抬头望去，窗纸上掠过一道黑影，比乌鸦大，比鹰隼小，转瞬便消失在夜色里。
他掀开帐篷冲出去，只看见雪地上一串模糊的爪印——像是某种变异魂兽的足迹。
寒风卷起雪粒子，打在他发烫的左脸上，龙形印记隐隐作痛。
“盟主？“守夜的雪鹰卫小跑过来，“可是有什么动静？“
唐冥摇了摇头，目光却望向营地外的山林。
那里的树冠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举起的手。
他摸了摸腰间的昊天锤，锤头的冥界符文正随着心跳轻震。
“去把千刃雪和胡列娜请来。“他对雪鹰卫道，“再让李师傅加派人手守着地牢。“
雪鹰卫应了声，转身跑开。
唐冥望着远处的山影，喉结动了动。
神格裂隙的灼痛还未消退，却有另一种更清晰的直觉在脑海里盘旋——毒火判官不过是浮出水面的冰山尖，真正的危险，还藏在更暗的地方。
他回到帐篷时，烛火突然“呼“地窜高，将青铜鬼面的影子投在帐布上。
那影子的轮廓，竟与方才掠过的黑影有几分相似。
唐冥盯着那影子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按住鬼面——触手生温，像有人刚握过。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千刃雪清冷的声音：“阿冥，你找我？“
唐冥回头，将鬼面收进怀中。
月光从帐顶的透气孔漏下来，照见他左眼的龙形印记里，有金色锁链一闪而逝。
“明天，我们去嘉陵关。“他说，“我要亲自会会那个藏在阴影里的情报大师。“
而此刻，营地外的山巅上，一道黑影正伏在岩石后。
他左眼下方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手中的青铜镜映出唐冥的帐篷——镜中影里，唐冥怀中的鬼面，正与他腰间的令牌发出相同的幽蓝光芒。
“终于......“他低笑一声，声音像蛇信扫过枯叶，“等你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