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纹路他并非第一次见——三个月前在星斗大森林最深处的神墓，穹顶壁画上便有类似图腾，缠绕在一座漆黑祭坛周围，当时他以为那是守护神墓的龙族，此刻却觉得更像某种枷锁。
“叩叩。“
帐篷门帘被风掀起一角，千刃雪裹着月白披风的身影随寒气一并进来。
她发间的天使金饰在暗夜里泛着冷光，却放轻了脚步，像怕惊碎什么。
“我在演武场练剑，见你帐中灯一直亮着。“她将手中青瓷盏放在案上，茶汤里浮着几片薄荷叶，“玄冰草的事我已派雪鹰卫去极北之地，最快三日能有消息。“
唐冥抬头，看见她眉梢凝着霜色——这是她用神力加速赶路的痕迹。
他喉间一暖，端起茶盏时指腹擦过她手背，触到一片冰凉。
“你该多穿些。“他声音放软，却在瞥见她腰间天使圣剑时顿住——剑鞘上的鎏金纹路，竟与供纸上的龙形有三分相似。
千刃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指尖轻轻划过剑鞘：“这是天使神传承时烙印的古纹，我曾问过老师（比比东），她说这是弑龙纹，上古天使神曾斩过一条堕入魔渊的冥龙。“
唐冥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自己的冥龙王武魂，想起熔甲人曾说“你的血脉里沉睡着被封印的冥渊之主“，喉结动了动：“那龙......可有名讳？“
千刃雪摇头，却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我今夜整理传承记忆，发现了这个。“她展开卷轴，上面画着与神墓壁画如出一辙的场景——漆黑祭坛上盘着条九头冥龙，每颗头颅都咬着自己的尾巴，周围环绕十二柄与天使圣剑同源的长剑，“这是困龙阵，用十二柄神铸之剑封印上古罪龙。
而剑身上的纹路......“
她指尖点在其中一柄剑的纹样上——正是唐冥在供纸上看到的龙形压痕。
帐外突然响起尖锐的鸟鸣，是雪鹰卫特有的传讯哨。
千刃雪皱眉掀开帐帘，月光下一只雪鹰扑棱着落在她臂弯，爪间系着染血的信筒。
“极北之地的玄冰草被人提前采走了。“她拆信的手微微发抖，“守草人说，采草者戴着青铜鬼面，腰间悬着......暗渊盟的毒囊。“
唐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案上的昊天锤，锤头的冥界符文突然泛起妖异的红光，与颈间玉佩的幽蓝交相辉映——这是他的双生武魂在同时预警。
“他们早就算好了。“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蚀心虫是引我分神的幌子，真正目标是玄冰草，是让联盟众人中毒，是......“他猛地攥住玉佩，那温度已烫得几乎灼肤，“是激化他们的恐惧与愤怒，让玉佩吸收足够的负面情绪！“
千刃雪的手按在他手背：“你说过，这玉佩是你母亲留下的，当年她为保护你被武魂殿追杀......“
“母亲曾说，这是冥渊之心，能承载生者的执念。“唐冥闭了闭眼，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岁那年，母亲在乱箭中将玉佩塞进他怀里，血溅在玉上开出红梅，“她说莫要让它沾太多怨恨，否则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帐外突然传来惊呼。
唐冥掀帘而出，正看见胡列娜踉跄着从储药帐篷方向跑来，发间狐尾金饰乱颤，指尖还沾着暗紫色血迹：“不好了！
老周醒了！
他说方才看见......看见储药帐篷里有团黑雾，像条龙在啃食地火精华！“
唐冥的心脏重重一沉。
他冲向储药帐篷，途中踢翻的火把在地上滚出火星，映得胡列娜的脸忽明忽暗：“我用妖狐灵识探查，那些被分下去的地火精华......都在发光！“
储药帐篷的门帘被风掀开，月光下，原本装着地火精华的陶瓮里，碎晶正泛着幽蓝微光，每一粒都像有生命般轻轻跳动。
唐冥抓起一把，碎晶触及掌心的瞬间，他听见无数尖叫在脑海里炸响——是小舞献祭时的呜咽，是胡列娜中幻境时的哭嚎，是联盟成员被暗渊盟刺杀时的惨叫。
“这是......负面情绪的具象化。“千刃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天使圣剑自动出鞘，剑身泛起神圣金光，却在触及碎晶时发出刺啦的爆鸣，“它们被封印在地火精华里，等蚀心虫发作时，恐惧会引爆这些情绪，而玉佩......“
“会成为容器。“唐冥接口，他望着掌心的碎晶正被玉佩吸走，幽蓝纹路顺着他的手臂爬向心口，“冥渊之心需要足够的怨恨才能解封，而暗渊盟要解封的，是我血脉里的......“
“冥渊之主。“
低沉的男声从帐篷顶传来。
唐冥抬头，看见月光下立着道黑影，披着缀满骨珠的斗篷，青铜鬼面遮住半张脸，正是极北之地守草人描述的采草者。
他腰间悬着七八个暗渊盟毒囊，却在说话时，斗篷下露出一截龙鳞般的暗紫色皮肤。
“你是谁？“唐冥的昊天锤黑雾翻涌，黄泉领域瞬间笼罩方圆十丈，却被对方抬手轻易撕碎。
那黑影的鬼面裂开，露出嘴里森白的龙齿：“我是守墓人，守着被天使神封印的冥渊之主。
而你，唐冥，是他的血脉容器。“
胡列娜的狐尾突然炸成九团紫雾，她的妖狐武魂自动觉醒：“他的魂力波动......是半神！“
“暗渊盟不过是我养的狗。“黑影一步步走下帐篷顶，地面在他脚下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他们替我收集怨恨，替我引出玄冰草，替我......“他的鬼面完全脱落，露出张与唐冥有七分相似的脸，左眼是幽蓝的龙瞳，右眼却锁着一道金色锁链，“替我唤醒你体内的父亲。“
唐冥只觉心口剧痛，神格裂隙处涌出黑血，玉佩的幽蓝纹路已爬满全身。
他听见脑海里响起另一个声音，低沉而威严：“吾儿，该拿回属于你的力量了......“
“不！“千刃雪的天使圣剑化作金光斩来，却被黑影抬手接住。
他的龙瞳扫过千刃雪，露出嘲讽的笑：“天使神的传人？
当年你祖先用十二柄圣剑锁我，今日你用一柄剑便想救他？“
胡列娜的狐火从侧面攻来，却被黑影的龙尾扫开。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唐冥身上，龙爪按在他心口：“感受这力量吧，冥渊之主的血脉，本就该吞噬一切怨恨......“
唐冥眼前闪过阿月哄小豆子的笑脸，闪过老张打铁时的汗水，闪过忠诚卫士替他挡刀的身影。
他咬着牙，用昊天锤抵住黑影的龙爪：“我不是什么冥渊之主！
我是唐冥，是联盟的盟主！“
黑影的龙瞳里闪过一丝错愕。
唐冥的右手突然泛起金光——那是白天修炼的天使冥想法在运转，与夜晚的鬼影迷踪心法形成双循环，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交织成光暗漩涡。
玉佩的幽蓝纹路被金光斩断，神格裂隙处的黑血化作白雾消散。
“你......“黑影的龙爪出现裂痕，“你竟能融合光暗之力？“
“我能融合的，是人心。“唐冥的双生武魂同时觉醒，冥龙王虚影在身后张开翅膀，昊天锤的冥界符文与天使圣剑的金光缠绕，“联盟众人的信任，比任何怨恨都强大。“
他挥锤砸下，黑影的身体像烟雾般消散，只留下半块青铜鬼面。
鬼面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嘉陵关，困龙阵，等你。“
晨雾漫过营地时，唐冥坐在石墩上，看着阿月将最后一份玄冰草汁喂给小豆子。
孩子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抓着阿月的手咯咯直笑。
老张在修被踢翻的火把，火星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他却笑得像个孩子。
千刃雪将天使圣剑收回剑鞘，剑身上的弑龙纹微微发颤：“困龙阵的位置，我在传承记忆里找到了。“她指着东方，那里有座被云雾笼罩的高山，“嘉陵关的最深处，藏着当年封印冥渊之主的祭坛。“
胡列娜将青铜鬼面递给唐冥，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暗渊盟的毒刺堂，不过是这黑影的棋子。
真正的敌人，是想复活冥渊之主的......“
“不管他是谁。“唐冥握紧昊天锤，玉佩的温度已恢复正常，表面的纹路里流转着淡淡金光，“只要联盟众人的心在一起，就算是神墓里的困龙阵，就算是上古的冥渊之主，我也会把他们......“他望着渐亮的天空，嘴角扬起锋利的笑，“锤个粉碎。“
营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传来号角声——那是雪鹰卫带回了极北之地的消息，也是嘉陵关的阴影，即将迎来破晓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