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列娜蜷在兽皮毯上,狐尾却不老实,绕着他昨夜换下的外衣打了个结。
她补到一半的针线还别在衣襟上,发梢沾着篝火的余温,在月光下泛着蜜色。
千刃雪靠在角落的木柜旁,圣剑横在膝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总说圣光修士不需要太多睡眠,可唐冥知道,她是怕他又像上回那样,捂着神格裂隙在篝火边坐到天亮。
“回来啦?“胡列娜的尾尖动了动,眼睛没睁,声音却软得像化在嘴里的蜜,“审完刺客了?“
唐冥脱了沾着晨露的外袍,在她身边坐下。
狐尾自动缠上他手腕,带着妖力特有的暖,像团揉碎的月光。“审出点东西。“他摸了摸她发间的银铃,那是她用妖丹凝练的,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摇晃,“暗渊盟在文件里下了乱心散,中了蛊的人会梦见同伴偷资源。“
千刃雪的圣剑突然泛起微光。
她睁开眼,冰蓝色瞳孔里还凝着圣光的余韵:“我检查过所有文件,用天使净化术把药粉全烧了。“她起身走到唐冥身后,指尖悬在他后颈神格裂隙的位置,“还疼吗?“
唐冥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心跳声透过粗布麻衣传来,一下,两下,像擂在鼓面上的闷响。“比白天轻些。“他撒谎。
神格裂隙里的灼痛此刻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骨髓里绞,但他不想让她们担心——胡列娜的妖力本就耗在给刺客解毒上,千刃雪为了净化文件,圣力也用了七七八八。
“骗人。“胡列娜突然翻身坐起,金纹眼尾挑得尖尖的,狐尾却软乎乎搭在他腰上,“我用妖力探过你经脉,神格裂隙在发烫。“她捧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额角的细汗,“是不是和刺客说的神墓有关?
他说苍梧山锁的是守墓兽......“
“睡吧。“唐冥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另一只手拉住千刃雪的手腕,“明天还要带队伍去资源地,你们得养足精神。“
千刃雪没说话,却抽回手从木柜里取出个瓷瓶。
瓶塞刚拔开,清甜的药香便漫出来——是她用天使神血调和的疗伤药。“涂在裂隙周围。“她蹲下来,指尖沾了药,动作比处理圣剑时还轻,“能缓两三个时辰。“
胡列娜的狐尾悄悄圈住两人交叠的手。
帐篷外,巡夜队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透过布帘,在三人身上投下晃动的暖影。
晨雾未散时,唐冥站在营地中央的石墩上。
联盟成员们围了一圈,铠甲擦着兽皮,武器碰着背包,嘈杂声像涨潮的海。
忠诚卫士扛着破甲锥挤到最前面,甲片上还沾着昨夜审刺客时的血——那刺客嘴硬,被他用锥尖挑了三根指甲才松口。
寻宝猎人蹲在他脚边,正用枯枝在地上画资源地的地形图,树皮似的手每画一笔就抖三抖,显然昨夜根本没睡。
“安静。“唐冥的声音不大,却像块沉石砸进水里。
人群立刻静了。
他望着底下几十双眼睛——有老猎人工匠粗糙的手,有新加入的魂师紧攥的魂导器,有后勤队姑娘别在腰间的药囊。
这些人三天前还各自为战,为了块破铁矿能打个头破血流,现在却愿意把后背交给他。
“暗渊盟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举起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乱心散,药粉在晨雾里泛着灰,“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联盟的人——“他扫过忠诚卫士肩头渗血的伤口,寻宝猎人眼里的血丝,后勤队姑娘攥得发白的药囊,“是背靠背的兄弟。“
人群爆发出吼声。
忠诚卫士的破甲锥砸在地上,震得石墩都晃了晃:“盟主说去哪,老子就去哪!“寻宝猎人跳起来,枯枝戳着地上的图:“资源地在苍梧山北麓,有处地火脉,暗渊盟派了火岩战将守着!
那孙子火系魂技贼猛,上回我兄弟的盾都被他烧穿了!“
唐冥点头。
他早让人查过火岩战将的资料:六十五级战魂帝,武魂熔火剑,擅长范围灼烧,最狠的是第七魂技“火域焚天“,能把三里内的活物烧成灰。
但此刻他望着底下亮起来的眼睛——忠诚卫士拍着胸脯说要当先锋,后勤队姑娘往他怀里塞了十瓶灭火散,新魂师们握着魂导器说要试试新研究的冰弹——突然觉得,火岩战将没那么可怕了。
“我带精锐小队打头阵。“他指向忠诚卫士,“你带重甲队断后,重点保护后勤。“又看向寻宝猎人,“你和两个徒弟走中间,随时标记陷阱。“最后目光扫过千刃雪和胡列娜,“她俩跟我,千刃雪清远程,胡列娜控场。“
密林中的虫鸣突然停了。
唐冥的脚步顿在一截腐木前。
晨露顺着松针滴下来,砸在他手背,凉得刺骨。
他能听见前面寻宝猎人的脚步声——那老头总爱用枯枝敲树干,此刻却静得反常。
“有埋伏。“他压低声音。
话音未落,头顶的树冠突然炸开。
赤红的火雨劈头盖脸砸下来,烧得松针噼啪作响。
唐冥拽着千刃雪往旁一滚,昊天锤已凝在掌心,冥界符文翻涌着黑雾,在三人头顶撑起面幽蓝屏障。
火雨砸在屏障上,像滚烫的油滴进冷水,滋滋冒着白烟。
“唐冥!“胡列娜的狐尾缠住他后领,将他拉向左侧。
一道赤红剑气擦着他耳边飞过,在身后的树干上劈出道焦黑的痕。
红袍男子从树冠跃下,脚踩在焦黑的树干上,熔火剑滴着熔浆,映得他眼底也泛着红:“唐盟主,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像烧红的铁杵磨着石板,“听说你要抢我的资源?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火岩战将。“唐冥握紧昊天锤。
神格裂隙处突然抽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钩子在里面勾了一下。
他想起昨夜刺客的话——神墓的守墓兽,神格裂隙是因为离神墓太近了。
此刻苍梧山就在前方,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山尖,难道......
“废话真多。“千刃雪的圣剑出鞘。
银白圣光裹着冰晶,像道劈开晨雾的剑虹。
她的天使武魂在背后显形,六翼展开时带起寒风,将火岩战将的火域压得缩了半尺。
火岩战将冷笑,熔火剑重重砸在地上。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红纹,岩浆顺着纹路涌出,眨眼间漫过众人的靴底。“尝尝我的火域!“他张开双臂,背后浮现出七枚魂环——两黄两紫三黑,第七魂环正疯狂闪烁,“火域焚天!“
唐冥的昊天锤砸在地上。
冥界符文炸裂开,黄泉领域铺天盖地涌出去,黑雾裹住岩浆,将其冻成黑红色的石头。
胡列娜的狐尾扫过人群,妖力凝成粉色屏障,将企图钻入甲缝的火苗弹开。
忠诚卫士的破甲锥抡得虎虎生风,每一下都带起刺骨的风,把逼近后勤队的火舌拍散。
“千刃雪!“唐冥大喝。
她的圣剑直指火岩战将。
天使神技“圣裁“发动,银白光束裹着冰晶劈下。
火岩战将慌忙举剑抵挡,熔浆剑与圣剑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
唐冥趁机冲上前,昊天锤凝聚着冥界之力,砸向对方胸口——这是他新悟的魂技“幽冥审判“,专门破火属性防御。
“砰!“
火岩战将被砸得飞出去,撞断三根树干才停下。
他咳着血爬起来,熔火剑的剑尖插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算你狠......但资源地......没那么好进......“话音未落,他化作一团火光,消失在晨雾里。
战斗结束时,晨雾已散。
唐冥蹲在火岩战将消失的位置,指尖触过地上的焦痕。
岩浆冷却后凝成暗红的晶体,里面隐约能看见细碎的符文——是传送阵的残迹。
他皱起眉:“暗渊盟早准备好退路了。“
“盟主!“忠诚卫士扛着破甲锥跑过来,铠甲上还沾着烧融的火晶,“后勤队没事,就三个兄弟被火苗燎了头发。
寻宝猎人说资源地就在前面半里,穿过这片林子就能看见。“
唐冥点头。
他望向苍梧山方向,山尖的雾比来时更浓了,像团化不开的墨。
神格裂隙又开始疼,这次比昨夜更凶,像有把刀在里面搅动。
他摸出颈间的玉佩,冷霜留下的“神墓“二字烫得他指尖发红——看来刺客没撒谎,神墓真的在苍梧山里。
“继续前进。“他站起身,昊天锤在掌心流转着黑雾,“注意警戒,暗渊盟不会就这么放弃。“
队伍重新整队时,他落在最后。
千刃雪的圣剑在前方泛着银光,胡列娜的狐尾扫开挡路的荆棘,忠诚卫士的破甲锥敲着树干给后勤队开路,寻宝猎人举着枯枝在前面比划地形。
晨光照在他们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根连在一起的绳。
神格裂隙的痛还在蔓延,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唐冥按住胸口,望着苍梧山方向的浓雾。
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
守墓兽?
神墓的秘密?
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只要这些人还在他身后,只要他们愿意把后背交给他——
“无论前方有什么,我们都必须面对。“他低声说。
风突然大了。
苍梧山的雾翻涌着,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里面动了动。
唐冥的玉佩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望着那团雾,听见了某种古老的、沉重的、像是锁链崩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