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按在胸口，昨夜那阵钻心的疼虽已消退，神格裂隙处仍残留着灼烧般的热意，像块烧红的炭嵌在肋骨间。
“盟主。“忠诚卫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甲胄碰撞声裹着晨露的凉意，“人都到齐了。“
唐冥转身，见议事帐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二十余道人影在帐内晃动。
最前排的联盟长老赵奎正捏着茶盏，指节把青瓷捏得发白——这是他昨夜跪在青砖上时的姿势，此刻虽换了干净的月白长袍，衣摆褶皱里仍沾着草屑。
帐内的烛火噼啪爆开，唐冥掀帘而入。
众人的目光如针，扎在他肩背。
“诸位。“他站在案前，掌心的昊天锤吊坠隔着衣物灼着皮肤，“昨夜擒获的幽影使者，已招认暗渊盟渗透联盟的事实。“他将拼好的调兵布防图推到案心，纸张边缘还留着草屑压出的褶皱，“冷霜勾结暗渊盟，借青岩村医魂师拖延、落日森林哨岗换防之机，逐步削弱我们的防线。“
帐内响起抽气声。
三长老赵奎突然站起来，茶盏“当啷“摔在地上。
他的山羊胡随着颤抖的下巴乱颤：“唐冥！
你说这些都是暗渊盟的阴谋，可谁能证明？
谁知道是不是你......“他喉结动了动，后半句被千刃雪突然亮起的天使圣光哽在喉咙里。
千刃雪坐在右侧首座，银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她抬眼时，天使武魂的威压如潮水漫过帐内：“赵长老，你孙子的平安符里，我检出了暗渊盟的引魂香。“她指尖弹出半枚残符，符纸边缘焦黑，“冷霜用这东西控你心智，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贪了两锭银子？“
胡列娜蜷在左侧软榻上，狐尾轻扫过赵奎脚边。
她忽然轻笑一声，尾尖卷起地上的茶盏碎片：“赵爷爷的茶盏，和冷霜给我下毒的是同窑烧的。“她的狐眸在阴影里泛着幽绿，“暗渊盟的毒，最擅长让人疑神疑鬼——你怀疑唐冥，不正是他们要的效果？“
赵奎的膝盖一软，又要往下跪。
唐冥快步上前扶住他：“长老，我理解你的不安。“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孩童，“若你信不过我，便亲自参与审问幽影使者。
证据、供词，你都可以逐条核对。“
帐外突然传来巡卫的吆喝，是负责看押幽影使者的士兵在换岗。
赵奎望着唐冥眼底的坦诚，喉结动了动：“好......我跟你去。“
审问室在营地最北边的木屋里，阳光透过破窗棂洒在地上，照出幽影使者脸上的青肿——那是他昨夜撞窗时留下的伤。
唐冥站在阴影里，看赵奎捏着放大镜，逐字核对供词上的血印。
“这是幽影使者的指模。“忠诚卫士拍了拍腰间的破甲锥，“他被黄泉领域压制着，说的每句话都掺不得假。“
赵奎的放大镜停在“冷霜每月十五子时与暗渊盟联络“那行字上。
他突然抬头：“上月十五，我确实见冷霜往西边林子里去......我当时以为他是去解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一声闷咳。
“长老。“唐冥将一叠密报推到他面前，“这些是冷霜近半年递来的文书，关键处的墨迹比其他地方淡——胡列娜说，那是用消字墨写的，隔七日就会消失。“他翻开最上面一张，“比如这封史莱克学院愿共享星斗大森林地图，原本写的是史莱克学院在星斗大森林设伏。“
赵奎的手指抚过纸张上若隐若现的淡痕，突然老泪纵横：“我糊涂啊......唐盟主，是我对不住你。“他踉跄着要给唐冥跪下，被忠诚卫士一把扶住。
“过去了。“唐冥伸手按住赵奎的肩，掌心传来老人骨节的嶙峋，“现在联盟需要的是同心。“
散帐时已近正午。
唐冥站在营地高处，望着众人散去的背影——赵奎正攥着供词，挨个向被他怀疑过的成员道歉；几个年轻魂师围在忠诚卫士身边，指着破甲锥问昨夜擒敌的细节。
“在想什么？“千刃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使圣剑的剑鞘轻碰他的靴跟。
唐冥转身，见她已换下银甲，穿了件素白劲装，发间的天使冠冕换成了简单的玉簪。
晨光里，她眼尾的金纹淡得像片蝶翼：“在想暗渊盟的目标。“他摸了摸胸口的裂隙，“冷霜说他们的计划在嘉陵关，但幽影使者没说完......“
“嘉陵关是大陆咽喉。“胡列娜不知何时绕到他身侧，狐尾卷走他发间的草屑，“若暗渊盟能在这里切断联盟与史莱克的联系......“她的尾尖突然绷直，指向东南方，“小冥哥哥，你闻没闻到血锈味？“
唐冥深吸一口气。
风里确实浮着若有若无的铁腥气，像有人把带血的刀在风里擦过。
“去议事帐。“他转身大步往回走，昊天锤在腰间轻轻震动，“千刃雪，带两队巡卫检查营地四周；娜娜，用狐火标记所有出入口。“
三人刚踏进议事帐，帐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忠诚卫士掀帘而入，铠甲上还沾着草叶：“盟主！
前哨传来消息——“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扫过千刃雪和胡列娜，又落在唐冥脸上，“有支穿黑甲的队伍正往营地过来，旗号被烧了，但他们的箭簇......“他掀开衣襟，露出腰间插着的半支箭，箭杆上缠着暗红色丝线，“和三年前暗渊盟袭杀苍梧镇百姓的箭，一模一样。“
唐冥的瞳孔骤缩。
他握了握胸口的昊天锤吊坠，冥界符文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神格裂隙处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疼带着灼烧般的警告，像有团火要从胸口烧出来。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
胡列娜的狐尾卷起桌上的供词，一张纸飘到唐冥脚边。
他弯腰拾起，看见最末一行字：“嘉陵关地底下，藏着能颠覆整个大陆的东西......“
“集合所有魂师。“唐冥的声音像淬了冰，“千刃雪，你带重骑守左翼；娜娜，用幻心散布迷阵；忠诚卫士，把幽影使者押去密道——“他的话被帐外的号角声截断，悠长的警报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