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冥踩过半人高的野蒿,鞋底碾碎几枚锈蚀的箭头——那是百年前某次战役留下的残痕。
他抬头望着堡垒斑驳的石墙,墙缝里钻出的野藤像无数青灰色的蛇,正顺着千刃雪银甲的肩甲蜿蜒而上。
“停下。“千刃雪突然抬手,圣剑鞘轻磕唐冥后腰。
她的天使武魂正以极微的频率震颤,那是感知到危险的征兆。
三人驻足的位置,地面铺着的青石砖泛着不自然的幽蓝,凑近看时,砖缝里竟凝着暗红的血晶,在暮色里像极了凝固的眼珠。
胡列娜的狐尾突然绷直如剑,九根毛绒的尾巴在身后炸开,尖端的银毛根根竖立。
她俯下身,鼻尖轻触地面,喉间发出类似狐狸的低鸣:“有血魂草的气味。“作为妖狐武魂觉醒者,她的嗅觉能捕捉到凡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残留,“三百年前武魂殿围剿邪魂师时,这种用活人血养的毒草被列为禁植。“
唐冥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红光透过衣襟在他心口烙出个模糊的印子。
他摸出玉佩,背面的冥文箭头正剧烈震颤,几乎要从玉体里挣出。
北方,箭头指向堡垒最深处那座坍塌的塔楼——那里原本该是主厅的位置,此刻却笼罩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像块被揉皱的破布。
“列娜,探路。“唐冥抽出背后的昊天锤,锤柄缠绕的冥界符文泛起幽绿微光,“刃雪,警戒两侧。“他话音未落,胡列娜已化作一道红影,足尖点着石砖跳跃前行,每落足处必有银芒闪过——那是她用妖力震碎了潜在的陷阱。
变故发生在他们踏入堡垒正厅的瞬间。
“小心!“千刃雪的圣剑突然出鞘,银白剑芒在头顶划出半圆。
原本悬挂在穹顶的青铜灯架轰然坠落,灯油泼洒在地面,竟腾起幽蓝鬼火。
唐冥旋身将胡列娜拽到身后,昊天锤横扫击碎两块松动的墙砖,却见墙后露出密密麻麻的箭孔,黑羽毒箭正簌簌掉落,箭头泛着诡异的紫斑。
“果然有后手。“唐冥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早该想到,古守道这种躲在阴影里的老狐狸,怎会让突袭如此顺利?
玉佩的指引太明确,明确得像个精心布置的饵。
胡列娜的狐尾突然缠住他手腕,拽着他往左侧急退。
方才立足的地面“轰“地塌陷,露出个黑黢黢的地洞,霉味混着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
洞底传来含糊的咒语声,像是有人用骨节摩擦岩石念诵某种邪典经文。
唐冥展开黄泉领域,暗紫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三人,领域内的时间流速被他刻意放缓——这是他最近才掌握的控制技巧,能让敌人的攻击轨迹在他眼中变得清晰。
“下去。“他低喝一声,率先跃入地洞。
落地时靴底触到黏腻的液体,借黄泉领域的微光望去,竟是半凝固的人血,地面用鲜血画着三重六芒星阵,阵眼处插着七根婴儿手臂粗的血魂柱,每根柱子上都钉着扭曲的人脸——那是活人被抽干魂力后的干尸。
黑袍术士就站在阵中央。
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看到皮下青黑的血管,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幽火。
当他转过脸时,唐冥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张脸,分明和三天前在深渊祭坛看到的古守道画像有七分相似!
“唐冥,你们来得太晚了。“术士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每说一个字,血魂柱上的干尸便发出尖啸。
他抬手轻挥,六芒星阵突然暴涨,暗红色光流如活物般窜向三人。
胡列娜的狐火率先迎上,赤金火焰与暗红能量相撞,爆发出刺鼻的焦糊味,但那光流竟像有生命般绕过火焰,缠上唐冥的脚踝。
“黄泉吞噬!“唐冥低吼,领域内的暗雾骤然浓稠,将缠上他的光流绞成碎片。
但术士的动作更快,他指尖弹出数道黑芒,竟直接穿透了千刃雪的天使屏障——那可是能硬接封号斗罗一击的防御!
“是深渊能量!“千刃雪的银甲泛起金光,圣剑在她手中震颤,“他融合了深渊粒子!“
唐冥终于反应过来。
古守道这些年表面上在维护武魂殿旧制,实则早与深渊势力勾结。
血魂柱、深渊能量、能穿透天使屏障的攻击——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邪魂师,而是被深渊侵蚀的堕落者!
胡列娜的身影在术士背后闪现,狐爪凝聚着妖力直插对方后心。
但术士的身体突然像水一样散开,再凝聚时已退到阵眼处,指尖掐出诡谲的印诀:“冥龙王武魂又如何?
这血祭大阵需要三魂主祭,你那两个小情人正好凑数!“
唐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希望使者说的“神格裂隙“,此刻看来,真正的裂隙不在神格,而在人心——古守道用深渊力量填补自己对权力的贪婪,却把整个大陆推向深渊。
“永恒之焰,启!“他咬碎舌尖,鲜血喷在昊天锤上。
三个月前与深渊领主一战时,他曾吸收过一缕永恒之焰的残火,此刻这缕残火顺着锤柄燃烧,将冥界符文映得通红。
唐冥抡起锤子砸向最近的血魂柱,符文接触血柱的瞬间,残火突然暴涨,竟将整根血柱烧成了飞灰!
“不!“术士的幽火眼剧烈晃动,“那是我花十年收集的魂主!“他疯狂地拍向阵眼,血祭大阵的光流开始倒卷,在头顶凝聚成巨大的暗影触手。
唐冥被其中一根缠住腰腹,力量被疯狂抽取,眼前开始发黑。
千刃雪的圣剑突然刺进暗影触手。
天使之力与深渊能量的对撞产生剧烈的冲击波,震得地洞四壁簌簌落石。“哥哥,接着!“胡列娜的狐尾卷着唐冥的腰,将他拽到安全区,自己却被另一根触手抽中后背,撞在洞壁上咳出鲜血。
“列娜!“唐冥的瞳孔泛起血色。
他能清晰感知到胡列娜的魂力在暴跌,那是深渊能量在侵蚀她的妖狐武魂。
怒火与心疼交织,他将剩余的永恒之焰全部注入昊天锤,这次瞄准的是六芒星阵的核心节点——那里悬浮着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正是整个大阵的动力源。
“轰!“
锤击声震得地洞塌陷,碎石如暴雨般落下。
唐冥在混乱中看到术士的身体正在崩解,他的幽火眼死死盯着唐冥,最后一丝声音混着血沫喷出:“古守道...启动了...最终仪式...你们...来不及...“
话音未落,术士的身体化作一团黑雾,只余一枚刻着深渊纹章的戒指落在唐冥脚边。
千刃雪捡起戒指,银甲上的金纹突然全部亮起——那是天使武魂对深渊气息的本能排斥:“这是深渊大祭司的信物,古守道至少已经接触深渊百年。“
唐冥握紧胸口的玉佩,红光比之前更盛,箭头此刻直指地洞深处的一道暗门。
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还有刻意压低的笑声,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刮擦人心。
“走。“唐冥将胡列娜护在臂弯,昊天锤的幽绿符文重新亮起,“不管里面是谁,今天都要做个了断。“
千刃雪抽出圣剑,银甲上的血痕在金光中缓缓愈合:“我在你左边。“
胡列娜抹掉嘴角的血,狐尾上的银毛重新变得蓬松:“右边归我。“
暗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涌出的气流比地洞更冷,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透过门缝,能看到大厅中央立着七根一人高的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着活物——是被剥去皮肤的魂兽,鲜血正顺着铜柱凹槽流入地面的巨型阵法。
而在阵法最中央,背对着他们站着个灰袍老者,他的右手按在一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石头上,那石头的形状,竟与唐冥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
“唐冥,你以为你能阻止我?“老者缓缓转身,他的左眼是正常的灰黑,右眼却泛着深渊特有的紫芒,“三百年前我没能镇压冥龙王血脉,三百年后...一切才刚刚开始。“
唐冥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终于看清老者的面容——与深渊祭坛画像上的古守道分毫不差,只是画像上的人双眼清明,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被深渊彻底侵蚀的怪物。
大厅顶部的水晶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目的白光中,唐冥看到阵法边缘刻着一行血字:当双玉共鸣时,深渊之门将为旧神开启。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又抬头看向古守道手中的石头——两块玉上的冥文,此刻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震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