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感觉到腰间玉佩在发烫，那种灼烧感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像极了三日前在矿洞深处，幽蓝雾气漫过脚踝时的触感。
老槐树下裂缝里的鳞爪还在眼前晃，此刻浓烟里飘来的焦糊气中，竟也混着类似腐叶与铁锈的腥甜——那是深渊力量特有的气味。
“队长！“李长风的声音带着哭腔，“粮车全炸了，后仓还有半车春麦种......“
火光映亮鹰嘴崖下的空地时，唐冥的瞳孔骤缩。
原本堆成小山的粮垛只剩焦黑的木架，燃烧的麦壳像黑蝴蝶般飘向夜空，几个老人跪在废墟里，用满是血泡的手扒拉着发烫的碎石，“小孙子还在装粮的木车里头......“一个妇人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怀里抱着件沾血的小布衫。
秦烈的铁矛“当“地戳进地面，矛尖震得碎石乱溅：“唐冥！
你总说要等民心，要给古守道留转圜余地——现在民心呢？
春种没了，下个月就要饿死人！“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昨日在祠堂里争论时，这个改革派的急先锋还在拍桌子说“要学先贤刮骨疗毒“，此刻却红着眼眶去扶那个扒碎石的老人，“大娘，我来，您手别碰......“
唐冥单膝跪地，昊天锤的锤柄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用锤尖拨了拨焦土，一块拇指大的碎石突然泛出幽绿光芒——那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是被火烧过的蛇信子。“堕落神官的诅咒术法。“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三天前在镇西破庙，他刚砍翻三个用这种符文祭魂的家伙，“古守道不是要烧粮，是要烧人心。
他知道百姓最恨断粮，炸了粮车，再让人传改革派连饭都保不住，明天镇东的铁匠铺、南头的药堂，都会有人跟着闹事。“
千刃雪的天使圣剑突然爆出一团白光，她反手用剑脊拍在秦烈肩头：“先救人。“金发在火光里翻涌如浪，这个往日里连裙摆都要保持笔挺的天使继承人，此刻正弯腰抱起哭嚎的孩童，圣光从她指尖渗出，替孩子腿上的烧伤覆上一层暖金色的薄膜，“唐冥说得对，现在乱了方寸，才是遂了古守道的愿。“
胡列娜的狐尾突然在众人身后扫出一阵风。
她不知何时脱去了外袍，只穿件月白短打，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我去周围看看。“紫瞳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团燃烧的紫焰，“那些放炸弹的鼠辈，总不会炸完就跑干净。“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灰影窜进树林，只留半片狐毛飘落在唐冥脚边。
二十分钟后，胡列娜踩着树梢跃回众人头顶。
她发间沾了片枫叶，狐尾尖还滴着血：“鹰嘴崖后有个山洞，洛川那老匹夫带着二十个手下猫在里头。“她舔了舔唇角的血珠，笑得妖冶，“他们身上带着未引爆的火药包，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唐冥腰间的玉佩，“和你说的深渊气息一个味儿。“
“洛川？
那个在边境倒卖魂骨的战争贩子？“秦烈的铁矛嗡鸣，“上个月还往星罗帝国偷运过毒雾弹！“
唐冥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早该想到，古守道表面上是镇里的老学究，私下里却勾连这些见不得光的角色。“千仞雪，你带五个魂师正面敲山震虎。“他解下外袍系在腰间，冥界审判之锤的符文开始流转幽光，“我和娜娜绕后。
洛川这种人，最怕被断了退路。“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唐冥跟着胡列娜钻进灌木丛时，能听见前方传来千刃雪清冷的喝声：“洛川，武魂殿黄金一代在此，还不束手就擒？“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那是千刃雪用天使圣剑挑飞了敌人的毒雾弹。
“小心！“胡列娜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扯，两人身后的地面“轰“地炸开，碎石擦着唐冥的耳尖飞过。
他这才发现，脚下的草丛里埋着拇指粗的铁索，索上挂着用油纸包着的火药包。“陷阱。“胡列娜的狐尾竖得笔直，每根绒毛都泛着警惕的银光，“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唐冥摸向胸口。
那里还留着三天前与深渊生物激战时，永恒之焰残留的能量。
他咬了咬牙，将那缕灼热的力量引向昊天锤。
锤身上的冥界符文突然全部亮起，像是被浇了盆滚油的炭火。“退开！“他大喝一声，挥锤砸向地面。
冲击波如实质般扩散。
唐冥能听见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声——埋在土里的铁索被震断，火药包的引信被吹灭，甚至连两棵合抱粗的树都被掀翻，露出后面藏着的绊雷。
胡列娜笑着抛给他个媚眼：“还是你这锤子顶用。“她的狐尾一卷，扫开最后一丛带刺的灌木，山洞的轮廓终于在月光下显形。
山洞里的惨叫声比预想来得更快。
当唐冥踹开洞门时，正看见洛川举着短刀要往自己脖子上抹，胡列娜的狐尾却先一步缠住了他的手腕。“别忙着死啊~“她歪着头，指尖弹出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扎进洛川的肩井穴，“古守道让你炸粮车，总该许了你什么好处？
是黄金？
还是......“她瞥了眼洛川腰间挂着的黑玉牌，“深渊的力量？“
洛川的脸瞬间煞白。
他抖得像筛糠，看着唐冥手中泛着冷光的昊天锤，终于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古...古先生说，三天后夜里子时，在镇北破庙，要把所有不满改革的老族老、镖头、粮商聚齐...他说要让改革派...“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他给我们每人下了毒...咳...说敢泄密就...“
唐冥的神格裂隙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
他捂住胸口单膝跪地，额角的汗瞬间浸透衣领。
这种疼痛他并不陌生——上回是在星斗大森林，小舞献祭时；再上回，是在海神岛，波塞冬神位即将觉醒时。
可这次的痛里，多了股腐臭的腥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隙往他神格里钻。
“唐冥！“千刃雪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她冲进山洞时，圣剑上还滴着血，“你怎么样？“
唐冥摆了摆手，强撑着站起来。
他能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不是魂兽的气息，也不是普通魂师的魂力波动，更像是......他突然想起老槐树下那只泛着鳞光的爪子。
秦烈的铁矛已经指向洞外：“不能再等了！
古守道的人马上要反扑，我们现在杀去镇北破庙，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行。“唐冥抹了把脸上的汗，“洛川说古守道联合了所有保守势力，我们现在去，正好撞进他们的包围圈。“他的目光扫过洞外的月光，树林里的虫鸣不知何时全停了，“而且......“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突然从洞外传进来。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的，倒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鳞片擦过地面，“沙沙“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
千刃雪的圣剑自动出鞘，悬浮在她身侧。
胡列娜的狐尾全部炸开，将唐冥护在身后。
秦烈握紧铁矛，喉结动了动：“什么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山洞外的影子突然变得很长很长。
唐冥盯着那影子，突然瞳孔一缩——那影子的轮廓，像极了个人，却长着龙类的鳞片，背后还拖着条细长的尾巴。
“是......“胡列娜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洞外的月光下，一个身着素衣的身影缓缓现身。
她的长发垂到腰间，面容被阴影遮住，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
但唐冥却觉得这身影说不出的熟悉，像是在哪段被遗忘的记忆里见过。
“唐冥。“那声音很轻，却像冰锥般刺进所有人耳中，“你准备好，迎接真正的考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