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公费在另一随从身上,最后又是奚昭用私房钱垫上了。
见他舍不得自己的几个碎银,陆子奕低声道:“回去还你,加倍。”
这下子,奚昭花得心甘情愿。
文听寒将报酬交给老婆婆,随后三人坐下来,讨论嫌犯相貌。
“瘦高个,下颌比较平,脑门有点秃。”
听其描述,奚昭看向思考的六皇子,不禁问道:“这样能画出来吗?”
陆子奕斟酌一番,问了大概的身量、年龄、脸部的重要特征,甚至还问了口音。
不一会儿,嫌犯的肖像跃然纸上。
奚昭上嘴吹了吹,想要吹干墨汁,随后展示给文听寒看。
“画技不错,脸要再瘦一些,还有这个嘴唇,再画厚一点。”
听到评价,奚昭抽走作废的画像,让六皇子重新作画。
就这样反复修改两三次,终于画得有七八分相似。
文听寒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经验老道,经常给官府画像吧?”
“他叫……奚小六。”奚昭胡诌道:“我堂家哥哥。”
陆子奕没反驳,画完嫌犯的肖像,默默打量文听寒,暗暗记在心里,回去了把他也画下来。
若雷鸣在场,倒能辨认一下,看是否相识。
但雷鸣的姨母给他说了一门亲,陆子奕放了下属的假,让其好好相看。
文听寒可不信奚昭的信口胡诌,看他殷勤周到的样子,不只是堂家哥哥这么简单。
“昨日你邀我去诏狱当差。”文听寒上下打量陆子奕,说:“我记得诏狱归六皇子管辖。”
六皇子挺有闲心,亲自出门画像,可以改行了。
谎言一下被拆穿,奚昭死不承认,圆场道:“六皇子很忙的,我们下属很少得见。”
文听寒呵呵道:“很少得见,你还被他派来秘密查案。”甚至六皇子亲自作陪。
“这件事私下查的,文哥当没看见,保密。”奚昭吹了吹画像,等干了再收好。
画完嫌犯肖像后,奚昭从闲聊中得知,老婆婆早年丧夫丧子,孤苦一生。
一年前,文听寒受伤,被老婆婆从河边捡了回来。
文听寒孑然一身,伤好后死皮赖脸住了下来,顺便给老婆婆干点农活。
临近晌午,老婆婆留了奚昭他们吃午饭。
桃树下的大黄狗摇着尾巴,也开饭了。
院里的桃树含苞待放,比其他地方早了一两个月。
看到桃树,奚昭忽然想起,自己送给六皇子的桃木簪,从未见他簪过。
估计被嫌弃了……
陆子奕瞧见奚昭突然沉了肩膀,不明所以。
……
饭后,奚昭和陆子奕从另一条道回城。
文听寒告诉他们,另一条道绕了一里地,但路没有那么难走。
然而行到半路,乡间忽然下起了雨。
奚昭只能带着陆子奕,躲在了路边的土地庙下。乡间非常简陋的土地庙,只能容下四五个人。
雨水混着泥土,味道刺鼻,陆子奕不禁咳嗽了几声。
奚昭怕他生病,说:“殿下,你把头发散开,我帮你擦一擦,不然容易风寒。”
“我没事。”
“你别逞能,生病了,雷护卫又要责难我。”
看陆子奕不动,奚昭亲自上手,拔下他的玉簪,再将发冠一取,一头乌黑的秀发散了开来。
也只有奚昭,敢对六皇子这般无礼。
头发湿湿的,陆子奕也觉得不舒服,索性让奚昭擦了。
奚昭脱了一件中衣,给他擦头发,忽而凑近闻了闻,打趣道:“殿下,你都被茶腌入味了。”
陆子奕被他搞得披头散发,正不好意思呢,闻言,嗅了嗅自己的发丝,很难闻吗?
怕对方多想,奚昭连忙道:“但挺好闻的。”
一股茶香味,比臭男人味儿好闻。
也……很好看。
散着头发的六皇子,愈发平和。没有什么诏狱、没有什么冤假错案,只有备受宠爱的矜贵小皇子。
陆子奕瞥了愣神的某人一眼,说:“你想什么呢?”
奚昭直言笑道:“我就觉得殿下好看。”
闻言,陆子奕抢了衣服,盖住脑袋自己擦。闻到衣服的皂角味儿,意识到这是某人穿的,衣服下的俊脸通红。
若在上巳节前,还不和父皇言明,他就要被强行赐婚了……
奚昭没有多想,只当陆子奕不好意思,他也不习惯兄弟帮忙擦头发,都是自己胡乱揉搓。
雨快停了。
奚昭擡头看了看天气,顺手去拿供台上的发饰,准备给六皇子束发。
可能手气不好,或者土地公怪他没有上供,奚昭摸到发冠,不小心带飞玉簪,只听清脆的咔嚓声,玉簪落地断成两节。
又要赔钱!
这玉是假的吧?哪家店铺做的,太脆了!
奚昭商量道:“殿下,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能少赔一点吗?”
陆子奕横他一眼,今天和某人出门,真是状况频出。
他又不能披头散发的回去,不得已从怀里掏出备用的簪子。
一支桃木簪子。
“咦?殿下还带着它呢!”
赔钱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不正是他送的生辰礼物!
陆子奕随口道:“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
备的是他送的簪子,奚昭自然而然接过,用桃木簪子给陆子奕束发。
体会到了装扮娃娃的乐趣,奚昭捧着陆子奕的脸,自我欣赏了一下,说:“束得挺正,我梳妆的手艺不错。”
陆子奕打掉某人的咸猪手,他堂堂一个皇子,被随意摆弄,成何体统!
奚昭也不恼,他知道六皇子从未真正跟他生气。
虽然对方是皇子,但奚昭没有敬畏之心。对方与他前身同龄,只比现身大三岁,这三岁还可以忽略不计。奚昭和陆子奕相处,从来都是平等的。
这也是陆子奕喜欢的,对方有什么说什么,不怕他别有居心。
两人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不像来的时候全是泥,这条道有垫脚的石头,只是不规则平整。
“回去让你爹修一修路。”
“哦哦。”奚昭顺口答应下来,“回去让我爹亲自监工。”
他爹顶着司空的虚名,其实就管一些城防建设、水利土木之类的,顺便陪皇帝谈谈心。
两人东踩一脚,西踩一脚。陆子奕一个没踩稳,脚滑了一下。
幸好奚昭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陆子奕被奚昭搂着腰,自己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动弹不得。
看他眉心微蹙,不再前行,奚昭反应过来,关切道:“殿下,你是不是脚崴了?”
“不严重,让我缓一会儿。”果然,某人克他,一天下来都不太顺利!
“崴脚可大可小。”奚昭直接蹲下,“来,我背你。”
“不用。”被扛着走,又被背着回去,会让下属笑话的。
“这有什么?”奚昭强行把陆子奕抓到背上。
陆子奕挣扎,命令道:“本殿下要自己走回去!”
“走什么走,你现在一脆皮,伤到骨头要躺好几个月。”
奚昭不管不顾,将陆子奕背了起来,还往上颠了颠。
“你抱紧我,别乱动。待会儿画掉出来,一上午的心血就白费了。”
陆子奕羞愤道:“你现在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了。”
“我又不是傻子,什么话都听。”奚昭絮絮叨叨,说:“殿下也是,不要一意孤行。兄弟间互帮互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我崴了脚,殿下还能把我丢在荒郊野外不成?”
陆子奕闭嘴,不想跟他讲理。
快到城门口,陆子奕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要求放他下来。
但某人偏偏不放,还脚步轻快地小跑回城,说可以当负重训练。
陆子奕气得不顾体统,揪他耳朵。
“嗷呜,就几步路,你还走什么走!”
“本殿下想走就走!”
“行行行,好人没好报,我找块地儿,放你下来。”
然而,找着找着,两名随从先找着了。
“殿……下?”
他们的六殿下,正揪着奚小公子的耳朵,在其背上打打闹闹。
被下属撞见囧事,陆子奕连忙拍奚昭的肩,催促某人放他下来。
陆子奕站定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瘸一拐上马车。
奚昭想要扶他,被当场拒绝。恼羞成怒的六皇子,吩咐另一随从,扶他上了马车。
随后,奚昭也准备上马车,再次被拒绝。
陆子奕似笑非笑,言道:“你刚才不是说能负重五公里,那你跑回去吧。”
紧接着,吩咐随从驱赶马车,独留某人杵在原地。
“殿下,你怎么卸磨杀驴啊——”
某人在后面追赶马车,行人一看,议论纷纷。
“生离死别吗?”
“估计人家不要他了。”
……
话说,雷鸣相了一天的亲。
女方长得可爱,性子温柔,聊得也融洽。
然而,一个不长眼的小贼,偷东西偷到他们头上。
雷鸣当场擒获小贼,那小贼还想反抗,被雷鸣一脚踩在地上,顺手卸了他一条胳膊。
雷鸣自觉英勇敏捷,女方应该赞赏他。
万万没想到,女方突然借口有事,要告辞离开。
雷鸣摸不着头脑,他姨母私下问明原因,原来女方嫌雷鸣太粗鲁了。
女方隔壁有一个小娘子,经常遭夫君打骂,她怕步入后尘。
哪怕雷鸣的姨母再三强调,她小侄不打女人,女方还是毅然拒了这门亲事。
相亲不利,雷鸣垂头丧气地回府,得知六皇子崴了脚,连忙去看望。
这一看,发现六皇子不仅崴了脚,还换了发簪,簪的是一支光秃秃的桃木簪子。
靠,某人到底对殿下做了什么!
这时,奚昭喘着气,跑回了府,拿着不知谁的中衣,抹了一下汗。
雷鸣不爽道:“你喘什么喘!”
喘气犯法吗?不喘气就死了!
奚昭一整个大无语,雷护卫和他上辈子有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