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阶武士。
这四个字，如同四柄淬毒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武的心坎上！
寂静。
偏殿之内，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武脸上的所有表情——狂喜、期盼、紧张——尽数化为一片空白的错愕。
他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当头劈中，僵立当场，纹丝不动。
唯有那双瞳孔，在急剧地收缩。
过了足足十数息。
“你……你方才……说什么？”
李武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是从九幽地府飘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再说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隙中，用尽全身力气挤压出来，带着血腥味。
百里人屠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那残酷的事实又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这对陛下的打击，无异于雪上加霜，不，是火上浇油！
“回禀陛下……天机镜绝不会出错，七皇子殿下他……他如今，确确实实，只是……二阶武士的修为。”
二阶武士！
武士啊！
从屹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的半圣强者，一朝跌落至堪堪入门的武士？！
这何止是跌落！
这简直是从九重天阙，被一脚踹进了十八层地狱的无尽深渊！
李武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喉头一股腥甜之气，再也压抑不住，猛地逆冲而上！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狂喷而出，溅洒在他身前的明黄龙袍之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朵朵红梅，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若非百里人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扶住，恐怕已然瘫倒在地！
“陛下！陛下您保重龙体啊！”
百里人屠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
“决明……朕的决明……”
李武双目赤红如血，死死抓住百里人屠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生杀予夺的帝王威仪！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愤怒与彻骨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二阶武士……这让他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如何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对他太子之位觊觎已久的兄弟？！”
“这让他如何承载朕的厚望？！如何去统御这万里江山？！”
先前那魂魄安然归体、神智未失的巨大喜悦，在“二阶武士”这四个冰冷残酷的字眼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偏殿之内，死寂依旧。
李武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一条离了水的鱼。
龙袍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变得暗沉，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片死灰。
百里人屠看着李武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他知道，若不给陛下一个足以支撑他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这位帝王，恐怕真的要垮了！
“陛下！”
百里人屠猛地一咬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陛下！老臣……老臣还有一桩……或许，或许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要禀报！”
这突兀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殿中炸响。
李武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缓缓投向百里人屠。
“好消息？”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自嘲与不信。
“太师……你莫不是在安慰朕？”
“朕的决明，从云端跌落尘埃，成了区区二阶武士……这苍吴天下，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能让朕……龙颜大悦？”
百里人屠深吸一口气，脸上涌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那是强行压下伤势，催动心神所致。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就在老臣入宫之前，万道盟刚刚传出消息！”
“沉寂了近五百年的‘墨渊’，其外围封印……近期出现了剧烈的松动！”
“万道盟的几位太上长老联手推演，断言……不出两月，墨渊必将再度开启！”
“墨渊？！”
李武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那灰败的眼神之中，竟是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仿佛溺水之人，在即将沉沦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一根飘来的稻草！
“可是……可是传说中那个……能够寻到修复神魂之奇药，甚至有无数早已绝迹、能助武者恢复巅峰修为的逆天灵材的……墨渊？！”
李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苍吴皇室的秘典之中，对“墨渊”有着零星却又令人心惊肉跳的记载！
那是一处上古秘境，传闻与神魔时代有关，每一次开启，都会引得整个大陆风云变幻，无数天骄妖孽趋之若鹜！
因为，那里，是机缘与凶险并存之地！
更是……创造奇迹之地！
百里人屠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肯定：“正是那个墨渊！”
他眼中精光一闪，继续说道：“陛下，您想，七皇子殿下此次魂魄离体，又能安然归来，甚至是在那等天地异象之下……若说没有高人相助，老臣是万万不信的！”
“而那位苏前辈……”
百里人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武的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耐，才继续道：“依老臣浅见，那位苏前辈既然肯出手救助七皇子殿下，定然不会对其眼下的困境坐视不理。”
“二阶武士的修为，在寻常人看来或许已是不错，但在那等存在的眼中，恐怕与蝼蚁无异。”
“以苏前辈那等通天彻地的眼界和手段，他会不知道墨渊即将开启的消息吗？”
“他会想不到，墨渊，或许是七皇子殿下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条出路吗？”
百里人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扎入李武的心脏！
李武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他那颗几乎已经沉入谷底的心，在“墨渊”这两个字的牵引下，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浮动！
是啊！
墨渊！
他想起来了！
关于墨渊，皇室秘典中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记载！
那便是——墨渊的进入限制！
因为其内部法则特殊，似乎对高阶武者的神魂有着极强的排斥力，修为越高，进入其中所受到的压制和凶险便越大！
因此，墨渊的最佳进入者，便是——武王之下，甚至是……武士境的年轻一辈！
尤其是那些神魂曾受过创伤，或是根基有损，需要重塑之人！
对他们而言，墨渊中的某些特定区域，简直是量身打造的洞天福地！
“二阶武士……”
李武喃喃自语，眼中那熄灭的火焰，仿佛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先前那让他痛彻心扉、几欲昏厥的“二阶武士”，此刻，竟仿佛成了进入墨渊的一张完美入场券！
若决明还是半圣，墨渊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处寻常的险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现在……
现在他是二阶武士！
这简直是……天意吗？！
是上天在关上了一扇门之后，又为他，为决明，悄悄打开了一扇窗？！
墨渊之内，奇珍异宝无数，天材地宝遍地！
更有诸多上古传承，残缺道则，若是机缘足够，在里面修炼一日，抵得上外界一年，甚至十年！
若是决明能在墨渊中寻到修复神魂、重塑根基的机缘……
李武的心，砰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