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吴帝国皇宫。
“老臣，参见陛下，陛下龙体安康否？”
李武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空洞地投向百里人屠，仿佛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太师……来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情绪。
百里人屠微微直起身，看着李武这般模样，心中不忍，但一想到自己带来的消息，脸上的那一抹光彩便再也按捺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激动。
“陛下！老臣此来，是特为……恭喜陛下！”
“恭喜？”
李武闻言，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死死地钉在百里人屠身上！
“恭喜朕？”
他猛地拔高了声音，嘶哑的嗓音中充满了浓浓的讥讽与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太师是在说笑吗？！还是觉得朕如今的模样，很值得恭喜？！”
“决明他……他尸骨未寒……哦不，他连尸骨都可能寻不回！魂魄被困血魂钵，即便侥幸逃脱，也多半……”
那“废人”二字，他实在不忍说出口，每一次提及，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
“太师此贺，朕……受不起！”
百里人屠见李武误会，连忙摆动拂尘，神情肃然道：“陛下息怒！老臣万死不敢消遣陛下！”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郑重：“陛下！事关七皇子殿下，老臣岂敢儿戏！”
“老臣方才，不惜耗费寿元，辅以秘法，强行修复催动了早已沉寂的‘天机镜’！”
“天机镜？！”
李武身躯剧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可是苍吴帝国开国先祖传下的镇国至宝！能窥破虚妄，洞察天机，预测吉凶祸福！
只是此镜早已在千年前的一场大战中受损严重，灵性大失，近百年来更是如同一块废铁，无人能够催动分毫！
太师竟然……竟然能催动它？！
百里人屠面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却异常亢奋，他重重颔首：“正是天机镜！”
“老臣以精血为引，燃寿元为祭，终得天机一线！”
他看着李武那骤然亮起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
“镜中乾坤显化，紫气东来，七皇子殿下的命星……重现光华！”
李武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声音：“决明……决明他……他究竟如何了？！”
百里人屠脸上终于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朗声道：“陛下！七皇子殿下，魂魄已然安然归体！”
“虽说……天机显示，似乎遭遇了一番莫大的凶险，神魂受了些震荡，留下了一点小小的……嗯，后遗症。”
“但万幸中的万幸！七皇子殿下神智清明，灵慧未失！并无痴傻之虞！”
“当真？！此话当真？！”
李武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头顶灌下，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那压抑了数日的恐惧、绝望、悲痛，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喜讯，冲击得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仰天大笑，笑声穿透殿宇，直冲云霄！
笑着笑着，两行滚烫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好！好啊！太好了！”
“朕的决明……朕的决明没事！他没事！”
李武像个孩子一样，语无伦次，又哭又笑。
他一把抓住百里人屠的肩头，因为激动，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太师！你……你没有骗朕？！决明他真的……真的神智无碍？！”
百里人屠被他抓得生疼，却也感同身受，连连点头：“陛下！千真万确！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天机镜所显，绝无半点虚假！七皇子殿下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了！”
李武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数日来的所有阴霾都一并吐出。
“神智清明就好……灵慧未失就好……”
他反复念叨着，心中的那块万斤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只要不是痴傻，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帝王的冷静与威严，开始一点点回归。
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个更为关键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太师！”
李武的目光灼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盼与一丝紧张。
“既然决明魂魄归体，神智无碍，那他……他如今的修为，是何等境界？”
他紧紧盯着百里人屠，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先前他已是半圣巅峰，距离真正的武圣也只是一步之遥！此次大难不死，又得魂魄重聚这等匪夷所思的奇遇，想必……想必定有后福！”
李武的眼中，闪烁着名为“野望”的光芒。
“莫非……莫非他一举勘破了圣境玄关，成就了武圣之尊？！”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天佑苍吴！因祸得福！
即便……即便只是保住了半圣修为，或是稍稍跌落一些，只要根基尚在，他也能接受！
他已经不敢奢求太多，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
听到李武这充满希冀的问话，百里人屠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却如同被寒风吹过一般，微微一僵。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细微至极的表情变化，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武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之上。
李武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太师……”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有话……但说无妨。朕……挺得住。”
话虽如此，他紧握的双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百里人屠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
“启禀陛下……关于七皇子殿下如今的修为……”
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武的心，再一次被高高吊起，七上八下，比先前等待决明生死消息时，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煎熬。
百里人屠迎着李武那几乎要洞穿他身体的目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微微垂下眼帘，不敢直视皇帝陛下的眼睛，声音低得如同蚊蚋。
“额……”
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从他喉间干涩地挤出。
紧接着，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却依旧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
“天机镜……天机镜所显，七皇子殿下他……他目前的修为境界，是……”
“……二阶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