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芷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
“您……您不害怕吗?您不惊讶吗?”
“那可是妖皇啊!真正的妖皇转世啊!”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若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和力量,那将会是……那将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个不慎,整个沧澜城,甚至整个南域,都可能因为她而化为一片焦土!”
墨芷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她真的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邋遢的老头,为什么能对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无动于衷?
难道他是个傻子?
不可能,能让问天仪主动示警,又拿出那等神物的,怎么可能是傻子?
难道他实力深不可测,根本不惧怕妖皇?
墨芷偷偷瞥了一眼苏白那干瘦的身板,还有那慢吞吞的动作,实在看不出半分高手的风范。
小白似乎也从墨芷激动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她怯生生地拉了拉苏白的衣角,小声问道:
“主人,妖皇……很坏吗?小白会变成坏人吗?”
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茫然。
墨芷却是明白,妖皇的出世,必然引起血雨腥风,监天司记载在册的妖皇,每一个的觉醒都离不开上百万的生命的献祭。
一句话,要想成就妖皇,必然大开杀戒!
苏白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小白柔顺的长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好与坏,从来都不是由出身决定的。”
“就算你是天上的神佛,心存恶念,那也是恶;就算你是地狱的邪魔,心怀慈悲,那便是善。”
“你是你,小白就是小白,跟什么妖皇不妖皇的,有什么相干?”
苏白这一番话,如春雨般润物无声,却在墨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呆呆地看着苏白,又看看依偎在苏白身旁,一脸纯真懵懂的小白。
是啊,好与坏,善与恶,岂是出身能够一言蔽之的?
若真是如此,那监天司中那些出身名门却为祸一方的败类,又该如何解释?
而眼前这只可能是妖皇转世的小狐妖,此刻却乖巧得像只家养的小猫,眉宇间不见丝毫戾气,反而充满了对苏白的依赖与孺慕。
墨芷忽然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这等未来可能是滔天大祸的妖皇转世,会如此温顺地跟在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凡人大叔身边。
定是这大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才将这小妖兽骨子里的凶厉之气一点点磨平,洗去了那与生俱来的暴虐。
这大叔,看似凡俗,实则……高深莫测!
她心中对苏白的敬畏,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小娃娃,想明白了?”
苏白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墨芷的沉思。
他浑浊的老眼含着一丝笑意,仿佛能看穿人心。
“前辈教诲的是,晚辈……受教了。”
墨芷深吸一口气,对着苏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呵呵,谈不上教诲,老婆子我活得久了,见得多了,随便说说罢了。”
苏白摆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他顿了顿,又看向墨芷,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既然你这小娃娃卜算之术如此了得,不如再帮我家小白算算,那姻缘究竟如何呀?”
墨芷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又白了几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不不不!前辈,万万不可!”
她连连摆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这仿问天仪方才已然受损,灵性大失,今日……今日不宜再卜算,强行为之,恐遭天谴!”
墨芷急中生智,随便找了个理由推搪。
开什么玩笑!
再算一次?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恐怖异象,就险些让她识海崩溃。
若非她当机立断,强行中断了卜算,此刻怕是不仅仅内息受创吐几口血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直接就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了!
这小狐妖的命格,硬得超乎想象!
其牵扯的因果之大,根本不是她这点微末道行能够窥探的。
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苏白自然也看到了墨芷的为难神色,心想这念头算命也是体力活啊,一天一次就已经力竭。
不过毕竟苏白也就是打发时间,也不会深究。
“也罢也罢,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苏白慢悠悠地站起身,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把黑油纸伞,直接送给了墨芷。
“小白,我们走吧。”
苏白招呼了一声,小白立刻乖巧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跟在苏白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出了荒废的小院。
阳光重新洒在身上,小白眯了眯眼,心情格外愉悦。
对她而言,什么妖皇,什么前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主人在她身边。
只要有主人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即将拐出巷口。
“大叔!请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墨芷略带急促的呼喊声。
苏白脚步一顿,慢悠悠地转过身。
只见墨芷抱着那把黑油纸伞,快步追了上来,额头上还带着一丝薄汗,显然是跑得有些急。
“小娃娃,还有何事呀?”
苏白和蔼地问道。
墨芷跑到两人面前,喘了口气,将怀中的黑油纸伞递向苏白。
“大叔,您的伞……这个,晚辈不能收。”
她脸上带着一丝赧然和坚决。
虽然她看不出这伞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潜意识告诉她,这绝非凡品。
她方才虽然窥探天机受了反噬,但卜算并未真正完成,严格来说,她并没有资格收取卦金,更何况是这等可能蕴含大玄机的物品。
苏白见状,却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小娃娃,这是作甚?”
“老夫我啊,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像样的法宝能拿出手。”
苏白指了指那把黑油纸伞,笑容愈发和煦。
“这把雨伞呢,虽说是我亲手做的,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但用料考究,做工也还算精巧,遮风挡雨那是绰绰有余。”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卦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