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嬉笑之色渐渐敛去。
只见她双手快速掐动了几个玄奥繁复的印诀，那枚之前在摊位上还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的古朴玉佩——问天仪的仿品，再次出现在她白皙的掌心之上。
与之前在摊位上仅仅依靠自身灵性被动吸引不同，此刻的问天仪在墨芷自身精纯灵力的全力催动下。
通体散发出柔和的清濛光晕，一道道细密如发丝的玄奥符文在其表面缓缓流转不定，隐隐有风雷之声相伴。
“凝神，静气，莫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试图抵抗我以问天仪对你气机的牵引。”
墨芷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对小白嘱咐了一句，随后眼神一凛，将掌中那枚光华流转的问天仪，缓缓地、一寸寸地推向小白那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心之处。
小白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乖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苏白，见自家主人依旧老神在在、还对着她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便也放下心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
就在问天仪前端那点最为璀璨的清光，即将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小白眉间肌肤的刹那——
嗡——！！！
一声沉闷如九幽传来的巨响，不是从外界发出，而是直接在墨芷的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那一瞬间，墨芷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身处这破败的小院，而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硬生生拽入了一片光怪陆离、颠倒混乱的无尽时空洪流！
无边无际的血色战场之上，尸山血海之中，一尊气息恐怖到足以让星辰颤栗，日月无光的九尾妖狐虚影，正仰天发出无声却震慑神魂的咆哮，九条遮天蔽日的巨尾每一次摆动，都仿佛能撕裂苍穹，湮灭万物！
酷寒到了极致的冰封雪原之巅，一个孤寂而倔强的娇小身影，于亿万道紫黑色的灭世神雷轰击之下，艰难地渡着那传说中九死一生的化形之劫。
一道道雷光闪过，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光影变幻，又是红尘滚滚的迷离幻境，她在其中化身万千，时而是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时而是颠倒众生的绝代妖姬，时而又是杀伐果断的无情修罗。
嬉笑怒骂，悲欢离合，演尽了爱恨嗔痴、众生百态！
一幕幕画面，一段段记忆，或恢弘，或惨烈，或诡谲，或香艳，如同决堤的星河般，疯狂汹涌地倒灌进墨芷那相对而言渺小脆弱的识海之中！
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片段，都蕴含着一种让她神魂都为之冻结的古老强大！
那是远远超出了她目前修为境界，甚至超出了她所有认知极限的恐怖存在！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一叶在狂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扁舟！
“噗——哇！！”
墨芷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反噬之力，从自己的识海最深处猛然爆发开来。
喉头腥甜狂涌，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如同被万千钢针攒刺，一口鲜血混合着些许破碎的内脏，控制不住地狂喷而出！
她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踉跄着连续跌退七八步，“咚”的一声撞在满是尘土的墙壁上，才勉强止住颓势，缓缓滑落在地。
“呀！漂亮姐姐！”
小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关切地惊呼出声，就想上前搀扶。
“我没事！”
墨芷低喝一声，不等小白柔软的小手碰到自己，便猛地一撑地面，身形还有些摇晃，但已然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甚至顾不上去擦拭嘴角的血迹，也毫不在意那满是灰尘的地面，竟是直接盘膝坐下，双目一闭。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灵力波动自她体内升腾而起，在她周身缓缓流转。
仅仅几个呼吸的工夫。
墨芷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已恢复了几分神采，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紊乱的内息显然已经被她强行压制并理顺了大半。
“小娃娃，你这是看到了什么呀？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苏白慢悠悠的声音响起，他依旧安稳地坐在那张破旧的板凳上，浑浊的老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墨芷。
小白则是满脸担忧地凑到墨芷身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切：“漂亮姐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小白帮你……”
“不用！”
墨芷猛地抬手，她下意识地与小白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眼神复杂地看了小白一眼。
那眼神中，有惊惧，有骇然，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苏白，压低了声音，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大叔，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指了指院子角落，示意这里不方便。
小白那双纯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嘴微微撅起，拉着苏白衣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警惕：
“主人，这位姐姐要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呀？小白不能听吗？”
她歪着小脑袋，眼神在墨芷和苏白之间转来转去，那副模样，活像一只护食的小奶猫，生怕自家主人被外人拐跑了似的。
小白的耳朵竖了起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墨芷，似乎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有什么秘密。
墨芷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她……她恐怕是……妖皇转世！”
“而且，绝非寻常的妖皇！”
“我方才看到的异象……那等威势，那等恐怖的气息……就算是我监天司记载中最顶尖的那几位妖皇，与之相比，恐怕也……也多有不如！”
一口气说完，墨芷像是虚脱了一般，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紧张地观察着苏白的反应。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角落里蟋蟀不知死活的叫声，以及偶尔几片枯叶被风吹落的沙沙声。
小白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她下意识地看向苏白，想从自家主人脸上看出点什么。
苏白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
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那缺了口的茶杯——那是墨芷之前粗暴喝水用的，里面还有小半杯冷掉的粗茶。
他也不嫌弃，就着杯口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哦？”
他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看了看身旁一脸懵懂的小白，又瞥了一眼如临大敌、紧张到快要窒息的墨芷。
心中暗道：这小娃娃倒是有点门道，卜算之术马马虎虎，还算有几分准头。
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又看向墨芷，语气平淡地追问了一句：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