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百里人屠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以为然。
“那苏前辈究竟有几分真本事，姑且不论。”
“就算他真有那通天彻地之能，也断然不会轻易出手的。”
玄策在一旁听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当日沧澜城外，苏前辈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他可是亲眼所见，至今记忆犹新，说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在他心中，苏前辈已然是深不可测的隐世高人。
而且当时苏前辈为了区区一个几万人的小城沧澜城，都舍得亲自出手，也没有视而不见。
现在这里可是十几万条人命，数万武者啊。
反正玄策是打心底相信，若是苏前辈得知此地的事情，绝对不会袖手不管。
“太师此言，恕弟子愚钝……”
玄策上前一步，恭敬地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晚辈有些不解。”
“那位苏前辈，似乎并非不愿援手之人。”
他斟酌着词句，尽量不显得冒犯，作为太师亲自培养出来的五位武圣之一，玄策对百里人屠的尊敬只增不减。
“当日在沧澜城，若非苏前辈出手，那苍源兽……”
百里人屠瞥了玄策一眼，眼神中古井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哦？”
百里人屠顿了顿，似乎对自己的两位弟子都顶撞他，多少有些来了点兴趣。
“玄策，你来说说，为何觉得他会出手？”
百里人屠负在身后的手，不经意地捻了捻手指。
玄策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
“回太师，弟子观苏前辈行事，虽看似随性，却自有章法。”
“其言谈举止，温和淡泊，不似嗜杀恋栈权位之人。”
“面对苍源兽那等凶戾妖物，他亦是留有余地，并未赶尽杀绝，反而令其成为苍吴帝国护国神兽，此等胸襟与手段，非寻常强者所能及。”
“弟子斗胆猜测，苏前辈或许是一位游戏红尘，体悟大道的前辈高人。”
“若真知晓我人族危难，未必会袖手旁观。”
百里人屠听完，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游戏红尘？体悟大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听到这里，百里人屠反而觉得那苏白是沽名钓誉之辈，毕竟这个世界欺世盗名的人太多太多，苏白和那些人的行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罢，他们不死心，给他们说点秘辛也不是不可。’
百里人屠目光扫过祝威与玄策，语气平缓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们以为，到了本座这等境界，为何在两族大战中，大多时候都只是坐镇，轻易不会亲自下场与小辈们厮杀么？”
祝威与玄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他们确实不太明白其中关窍。
“并非我等惜身怕死。”
百里人屠的声音沉凝了几分。
“而是……天道有常，因果循环。”
此言一出，祝威与玄策皆是心神一震。
“修为臻至武宗，乃至传说中的武皇之境，一举一动，便会与这方天地产生更为紧密的联系。”
百里人屠缓缓踱了半步，目光投向远方血雾弥漫的战场。
“若肆意出手，沾染过多凡俗因果，尤其是这等大规模的族群杀伐，必会引来冥冥中的天地法则反噬，对日后的修行之路，有百害而无一利。”
“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可能因此断了更进一步的希望，甚至引来不可预测的劫数。”
“所以，似这等战场，除非到了真正决定族群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否则，我等轻易不会亲自下场。”
“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种威慑，一种底牌。”
祝威与玄策闻言，皆是悚然一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如此！”
祝威喃喃道，额角渗出些许冷汗。
“怪不得……怪不得太师坐镇血河谷以来，除了必要的指点战局，几乎从未真正意义上对妖族大军出手过一次。”
他之前还曾腹诽，太师是否太过谨慎了。
玄策亦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竟是这般缘由！这等秘辛，若非太师亲口道出，我等恐怕穷极一生也无从知晓。”
武道之路，越往上，束缚越多，竟是如此。
难怪那些传说中的武皇强者，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轻易不现于世。
祝威定了定神，虽然明白了太师的顾虑，但他依旧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了几分。
“太师，弟子相信，若是苏前辈知晓我人族如今面临的这般惨状，知晓这洛川山脉血流成河，无数同胞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即便真有那所谓的因果牵绊，他老人家……也定然会来的！”
祝威攥紧了拳头，仿佛要将所有的信念都倾注其中。
他狂妄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崇拜，可以说，对苏白的尊敬已经超过了百里人屠。
虽然百里人屠对他有恩，但是苏白身上的人格魅力，着实让他不能忘却。
“他与那些只顾自身修行，视苍生为刍狗的所谓高人，定然不同！”
百里人屠闻言，连看都未再看祝威一眼。
他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近于无的冷峭弧度，那弧度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呵。”
痴儿。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不计代价的援手，都是名利而已。
尤其是到了那等层次，对因果二字，只会比旁人更加敬畏。
他拂袖转身，身影几个闪烁，便已回了中央大帐，留下一个孤高而决绝的背影。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两个被那老家伙几手故弄玄虚的把戏，就迷了心窍的小娃娃。
“连武圣该有的沉稳心气都快磨没了，竟还指望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来收拾这烂摊子。”
这祝威和玄策，自从见过那苏白之后，便时不时提及，言语间推崇备至，简直是魔怔了。
武圣强者，本该有自己的判断与傲骨，岂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