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百里人屠接下来的话却是更加无情。
“本座依旧不会给你增派任何人手。”
“此行，你需独自一人前往，探查虚实，寻觅良机。”
“至于能否功成，又或者……能否全身而退，便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帐内空气似乎都因此凝滞了几分。
戚荣荣挺直的背脊微微一僵。
独自一人？
那可是四阶巅峰大妖的领地！
“太师大人！”
帐内角落，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一直静立如松的玄袍老者，武圣玄策，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上前一步，对着百里人屠躬身道：“圣女殿下虽然天资卓绝，修为已至武王巅峰。”
“但那百灵山的树精王，本体乃万年精怪，狡诈异常。”
玄策眉头微蹙，面露忧色。
“其在领地之内布下的禁制陷阱，更是层出不穷，诡谲难防。”
“据说，便是寻常武圣强者，若是一不留神，也可能饮恨其中。”
“圣女殿下她……她一人前去，是否太过凶险了些？”
祝威亦在一旁默默点头，显然也认同玄策的看法。
戚荣荣原本因百里人屠的话而升起的一丝迟疑，在听到玄策的劝谏后，反而消散了些许。
她悄然抬眼，看向百里人屠的背影。
太师依旧负手而立，身形如山，似乎并未因玄策的话语而有任何动摇。
那平静的姿态，反而透着一股“早已洞悉一切”的深意。
戚荣荣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过来。
太师此举，不仅仅是为了九叶还阳草。
更是为了磨砺她！
温室里的花朵，永远无法成长为参天大树。
真正的强者，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略显苍白的俏脸，此刻因激动而泛起一抹红晕。
那双孤傲的凤目中，重新燃起了熊熊战意。
“太师厚望，弟子明白！”
“弟子，绝不辜负太师的栽培！”
她再次深深一拜，语气斩钉截铁。
说罢，她不再犹豫，转身，掀开帐帘，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洛川山脉深处，百灵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身影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待戚荣荣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应中。
帐帘微动，百里人屠、祝威、玄策三人缓步走出大帐。
太师的营帐，设立在血河谷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之上。
站在此处，可以清晰地俯瞰下方连绵起伏的人族营寨，以及远处被血色雾霭笼罩的，更为广阔的妖族营地。
喊杀声、妖兽的咆哮声、术法的轰鸣声，隐隐从远方传来，交织成一片惨烈的战争交响曲。
百里人屠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掠过前方一望无际的妖族阵线，眼神幽暗，如古井深潭。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一战……”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莫名的萧索。
“怕是……要输了。”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
祝威与玄策二人，皆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师！”
玄策率先失声，语气中充满了惊疑与不解。
“这……这怎么可能？”
他急声道：“我人族此次虽是仓促应战，但亦有万剑山三宗宗主亲临！”
“那三位，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半步武宗强者！”
“再加上太师您这位真正的武宗坐镇……”
玄策望向百里人屠，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
“对方妖族，明面上最强者，不过是那妖宗雍巫而已。”
“纵然那雍巫有些诡异手段，但我方顶尖战力，明明占据绝对优势！”
“怎……怎会输？”
祝威亦是满脸不解，太师何出此言？
这可不像太师平日运筹帷幄，稳操胜券的风格。
百里人屠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
“玄策啊，你看得还是太浅了。”
他目光转向远方妖气冲天的营地，悠悠道：“你们啊，都不了解那头老狐狸雍巫。”
“他活了多少岁月，连本座都有些记不清了。”
“此等老妖，既然敢悍然挑起两族大战，又岂会没有几分压箱底的倚仗？”
百里人屠语气平淡，却让玄策和祝威心头一沉。
“至于万剑山那几个不成器的小辈……”
百里人屠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哼，纸面上的半步武宗修为，听着倒是唬人。”
“可他们有几分真正的生死搏杀经验？又有几分敢于死战的决心？”
“本座可以断言，若是真遇上妖族中那些同阶的、从血与火中爬出来的老牌妖圣，他们能自保就不错了，打个平手？那是他们祖上积德！”
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冷意。
玄策闻言，额头渗出冷汗，不敢接话。
太师对三宗宗主的评价，竟是如此不堪。
百里人屠再次眺望远方，目光穿透层层血雾，仿佛看到了什么。
“难啊……”
“此局，已成僵持之势，若无外力介入，人族败象已显。”
“若是……能有真正的破局之人出现，就好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风中。
只是，这等乱世，这等险恶战场，武王妖王稍不注意都会灰飞烟灭，除非再来一位实打实的武宗？甚至是武皇？
祝威的脑袋里一个人影突然变得清晰。
就是在那沧澜城小山围炉煎茶的前辈，苏前辈！
当时沧源兽在六阶晋升的边缘，苏前辈一出手直接就给它打回原形，现在还乖乖在苍吴帝国当护国神兽呢。
若是苏前辈能来……
百里人屠何等人物，目光如电，早已察觉。
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落在祝威身上，淡淡开口：“祝威，你在想什么？”
“方才，你的气息微有翻涌，这对于一位武圣而言，可是不多见。”
百里人屠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真正让你心神不宁的大事。”
祝威闻言，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太师明鉴。”
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迎着百里人屠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终究还是开口了。
“太师……弟子是在想，若是……若是那位苏前辈在此，咱们人族，是不是就有反攻的希望了？”
祝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混合了期盼与忐忑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