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博览群书,却从未见过龙脉存在的确凿证据。
白起等人的强大,当真能归因于这等虚无缥缈的龙脉?
他抬眼环顾,见东瀛众人神色肃穆,眼中尽是笃信之色。
到嘴边的话顿时止住,最终化作一声含糊的试探:“这龙脉之说,是否...”
话未说完,柳明德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下意识望向柳生玄月,只见这位‘神忍’依旧静坐如松,连衣袂都未动分毫,却让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白起的大军已陈兵高丽,随时可能挥师东渡。”柳生玄月沉声开口,嗓音沙哑凝重。
“以此人的凶残,若令其踏上我东瀛国土...则我国必遭灭顶之灾。”
“老夫身为东瀛武魁,桑本之柱,岂能坐视万里山河沦为修罗场?”
“这龙脉...”他缓缓抽出三寸刀锋,雪亮刃光映得众人须发皆寒,“便是武朝命脉之所在。”
“斩断此脉,方可得一线生机!”
刀锋出鞘的脆响中,东瀛女子已指向地图某处:“三日后,子时,由此潜入武朝祖陵。”
柳明德瞳孔骤缩:“可皇陵守卫森严,高手众多。一旦惊动...”
“所以需要柳家相助。”女子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柔声笑道:“听闻柳家在皇陵当值的子弟不少?”
她展开一卷素白帛书,丝绸质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最新的布防图和巡防时辰,还望柳君费心。”
柳明德眼神微动,目光在地图与帛书间游移不定。
他深知当今局势…
东厂鹰犬遍布九州,西厂爪牙无孔不入,锦衣卫更是监察天下。
若走漏半点风声...
他后背渗出冷汗,浸透了内衫。
这处密宅虽是柳家经营百年的隐秘所在,但面对朝廷那等庞然大物,又能藏得住几时?
眼角余光扫过东瀛众人,柳明德暗自权衡。
柳生家与柳家确有姻亲之谊,百年往来不断。
但此事...
一个不慎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答应?柳家数百年家业或将毁于一旦。
拒绝?眼前这些东瀛高手又岂会善罢甘休...
想至此处,柳明德强压下心头不安,拱手道:“此事关系重大,容晚辈回禀家父,待商议后再...”
话音未落,柳生玄月眼中寒光一闪。
那名东瀛女子会意,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锦囊:“柳君既然为难,不妨先服下此物。”
锦囊摊开,露出一包褐色粉末。
“这是?”
“七日断肠散。”女子声音轻柔似水,“服下后若无解药,七日后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柳明德面色骤变:“千雪小姐这是何意?我柳家与贵方百年交情...”
“正因交情深厚,才更要确保万无一失。”柳生千雪笑意盈盈,“只要柳君三日内带来布防图,解药自当奉上。”
柳明德环视四周,东瀛武士们的手都已按在刀柄上,杀气溢散。
他心中一片冰凉。
什么百年世交,在这些倭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已面对的是一群怎样的豺狼。
“好...好得很。”他咬牙接过药包,指尖发颤。
待将其服下后,他缓缓开口道:“三日后,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
晨光微熹,冬日的济州城寒意刺骨。
柳家高墙大院内,朱漆大门上凝结着细密的白霜,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砰
"的一声巨响,府门被重重踹开。
陆昭一马当先跨入院中,身后跟着张诚、秦无伤二人。
再往后,则是上百名锦衣卫和十余名六扇门捕快,黑压压的人影瞬间填满了前院。
“放肆!”柳家老管家踉跄着从廊下奔来,花白胡须气得直颤,“何人胆敢擅闯...”
陆昭冷笑一声,腰间令牌
"铮
"地亮出:“锦衣卫百户陆昭!”
鎏金令牌在晨光中闪着刺目的光,“奉旨办案,阻拦者以谋逆论处!”
老管家面色骤变,踉跄后退时,柳家主已闻声而出。
他一身素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陆大人大驾光临,不知...”
“柳家主,”陆昭不等他说完,便上前一步,“有人告发你府上私藏倭寇,本官特来查证。”
柳家主眼皮一跳,脸上笑容不减:“大人明鉴,柳家虽与东瀛有些生意往来,但绝不敢...”
“有没有,搜过便知!”陆昭厉声打断,右手猛地一挥,“张诚!带着弟兄们仔细搜!”
“得令!”张诚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他转身一招手,身后锦衣卫与六扇门捕快们顿时如潮水般散开,踏步闯进各个庭院。
纷乱脚步声中,柳家主负手而立,面色如常。
陆昭眯起双眼,如鹰隼般审视着眼前这位家主。
从微蹙的眉头到平稳的呼吸,他竟寻不出一丝破绽。
这老狐狸...陆昭心中暗忖。
虽只是例寻搜查,但多年办案中磨砺出的直觉在尖锐地提醒着他。
柳家这潭水,绝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就像猎犬嗅到血腥气,他全身的神经都有些绷紧。
“陆大人,”柳家主忽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寒舍简陋,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
陆昭冷笑一声:“柳家主若是清白,又何惧搜查?”
“报!西厢房搜查完毕,未见异常!”
“报!后院库房已查,无可疑之处!”
很快,散往各处的锦衣卫和六扇门捕快陆续折返。
张诚快步走到陆昭身侧,压低声音道:“陆兄,整个柳府都翻遍了,确实没有倭寇踪迹。”
陆昭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
“陆大人可曾查到倭寇踪迹?”柳家主抚须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若无实证,还请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府门外传了过来。
“陆百户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众人转头,只见两名身穿红袍的东厂档头带着数百褐衣番子鱼贯而入,铁靴踏得青石地面咚咚作响。
为首的档头冷笑道:“锦衣卫办案就是温柔,督主有令!”
他猛然提高声调,“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来人,将柳家上下全部拿下!”
“且慢!”柳明德从内院疾步而出,脸色苍白,“诸位大人,我柳家...”
“闭嘴!”档头一鞭子抽在柳明德脸上,顿时留下一道血痕,“到了诏狱,自有你说话的时候!”
柳家主脸色大变,但还是强自镇定上前道:“这位大人,总要讲些证据...”
“证据?”档头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这就是证据!柳家勾结倭寇,罪证确凿!”
陆昭冷眼旁观,注意到那文书上墨迹未干。
东厂这是?现造的证据?
“还愣着干什么?”档头厉喝,“全部拿下!抄家!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刹那间,整个柳府乱作一团,番子们如狼似虎地扑向柳家众人。
女眷的哭喊声从后院传来,柳明德被三个番子按倒在地,官靴重重踩在他背上。
“你们这帮东厂阉党!”柳家主跪伏在地,双目赤红,“安敢伪造证据!欺辱士族!天理王法何在?!”
“啪!”
一道鞭影如毒蛇吐信,在柳家主素袍上撕开血痕。
“老东西!”档头甩着染血的鞭子狞笑,“还敢装模作样?!”
他猛地揪住柳家主衣领,“等进了诏狱,东厂自有百八十种法子让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