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风拂过,吹动她额前几缕碎发。
陈星河伸手替她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惹得她耳尖微红。
“爱妃,与朕说实话。”陈星河手指忽然轻轻抬起蓝玥璃的下颌,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回避。
“中宫空缺已久,你对凤位...可曾有过念想?”
蓝玥璃呼吸一滞,袖中的指尖微微蜷起。
她抬眸迎上天子目光,眼底泛起浅浅涟漪。
“臣妾...”她朱唇轻启,忽又抿了抿,最终展颜一笑:“不瞒陛下,夜深人静时,臣妾确实...想过。”
鎏金香炉吐出最后一缕青烟,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可臣妾更明白,凤冠之重非寻常女子可承。与其...”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鸾纹,“与其奢望不属于自已的位置,不如...”
话未说完,纤纤素手已被温暖包裹。
陈星河不知何时握住了她微凉的柔荑,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好个明白人。”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指尖轻轻摩挲她莹白柔嫩的掌心。
“不过,爱妃可知,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不争,反倒是最好的争。”
蓝玥璃抬眸,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目光似笑非笑,像是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
“天下女子千千万,”陈星河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能入这宫墙的已是凤毛麟角。至于那凤位...”
“能坐上去的,终究只有一人。”
蓝玥璃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再回神时,却见陈星河已起身走向绣床。
月光透过纱帐,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光影。
“明日秀女入宫,你替朕好好安排。”陈星河背对着她解开玉带扣。
“臣妾明白。”蓝玥璃轻移莲步上前,素手接过他褪下的外袍。
衣袖滑落时露出一截雪白皓腕,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陈星河忽然转身,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道:“就寝吧。”
蓝玥璃轻轻颔首,纤指抚上他里衣的系带。
绣帐垂落,掩去一室旖旎。
颠鸾之声随着最后一抹沉寂的夜色逐渐止于平息。
……
翌日,晨光初透,驱散残夜。
天京,紫禁城。
金銮殿内,鎏金蟠龙柱映着晨曦,浮尘在光束中游弋。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绛紫官袍与犀带玉珮在肃穆大殿中隐隐浮动低语。
“王侍郎可曾听闻?”一名青袍御史以袖掩唇,声音压得极低,“江南数家世族,近日接连遭‘流寇’洗劫,府库焚毁,族人横死……蹊跷的是,贼人每于行凶后,必留‘朝廷清算’之语。”
旁侧的王侍郎指尖一颤,玉笏险些脱手,低声道:“莫非……陛下已对世家动手了?”
“嘘——”另一名年迈侍郎以目警示,待左右无人留意,才缓缓道:“朝廷先放风彻查隐田,再纵‘匪患’震慑,如今又许以盐铁之利为饵……这般连环手段,岂是巧合?”
他冷笑一声,“那些财迷心窍,争抢专营之权的世家,怕是要蚀光祖产才知中计!”
正当几人低语时,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声。
一名眼窝深陷的年轻言官凑近道:“最要命的是那‘匿名举告’之法!亲族互噬,父子相疑!今晨已有飞骑急报,陇西李氏分支为夺嫡系田产,竟罗织通倭罪名举告亲叔!”
周遭几名大臣闻言色变,袖中手指俱是冰凉。
“此计……是要绝世家的根啊!”
王侍郎喉结滚动,声音几不可闻,“献策者何人?竟敢行此阴鸷之策,难道不怕……”
“诬告成风…最后将自已也给反噬?!”
“慎言!”那老侍郎骤然打断,浑浊眼珠望向丹陛之上空悬的龙椅,缓缓摇头:“能献此策者,非但不怕反噬,只怕……早将自身也炼成了陛下一柄刀。”
说着,他冷笑一声,“更何况,陛下有厂卫在手,诬告?当真以为那些鹰犬是瞎子?”
贾诩静立殿侧,双目微阖,如老僧入定。
金殿上的窃窃私语如蝇嗡虫鸣,却未能扰动他半分。
他似一尊石像,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唯有袖中枯瘦的手指偶尔轻叩掌心,仿佛在无声盘算着什么。
诸葛亮羽扇轻摇,余光扫过这位传说中的“毒士”。
前世虽同处一个时代,却始终无缘见上一面。
如今近在咫尺,倒让他想起当年许都流传的那句话。
“文和乱武,一言倾国”。
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令世家胆寒的连环毒策,必是出自此人之手。
与自已不同的是。
他诸葛亮行事,尚存三分堂皇正道,七分阳谋大势。
而贾诩……
此人如蛇潜于草,似鸩藏于羽。
他从不将自已置于明处,亦不拘泥于道义伦常。
所献之策往往血流漂杵,却总能全身而退。
当年一计祸乱长安,再计摧折汉祚,多少枭雄因他片言而灰飞烟灭,他却始终安然隐于幕后,冷眼旁观。
“只要不损已身,哪管洪水滔天?”
诸葛亮心中暗叹,幸好此人如今为陛下所用,否则若与之为敌,恐怕连自已也要头疼三分。
就在殿中众臣低声窃窃私语之际。
“陛下驾到——”
一阵尖细的唱喏声突兀响起,震荡大殿。
陈星河一袭玄色龙袍踏着御道缓步而来。
九龙金阶映着晨光,在他身后投下威严的剪影。
待他在龙椅上坐定,满朝朱紫齐齐躬身拜道:“臣等参见吾皇万岁!”
“众卿平身。”陈星河抬手示意。
刘瑾照例稳步上前,拂尘轻扬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
礼部左侍郎沈砚清应声出列。
这位年近四十的儒臣身着靛青官袍,腰间玉带映着晨光。
他面容清癯,眉宇间却自有一股端方之气,手持象牙笏板深深一揖。
陈星河平静看向他,“沈卿但说无妨。”
“陛下御极已近一载,”沈砚清不疾不徐道:“前有言官奏请立后,陛下留中不发。而今四海升平,百废俱兴,年号却仍沿用先朝旧制...”
他略作沉吟,恭谨望向御座,“臣请陛下更定年号,以彰新运,以启纪元。”
殿中一时寂静。
陈星河目光微动,想起去岁登基时的情景。
那时朝局初定,诸事繁杂,年号之事确未及细思。
如今想来,新朝新气象,倒是该有个新纪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