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叔!”
凄厉的呼喊划破夜色,几名蜀山弟子跪在地上,望着血泊中身影,悲声嘶吼。
宁万森紧握长剑,目光扫视四处。
只见,无数西厂番子如铁壁般合围,森寒刀光映着冷光,杀机凛现。
而最前方,那一袭白金蟒袍的厂公雨化田负手而立,周身气势如渊似海,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一座无形山岳,压迫得令人喘不过气。
大宗师…
饶是宁万森修行数十载,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心境,此刻也不由心生绝望。
他那掌门师兄,被江湖尊为“蜀山剑圣”的宁万沧,一身剑术通天彻地,可即便如此,也仅仅只是半步大宗师之境。
宗师与大宗师,虽只差一字,可实力却如云泥之别!
放眼整个天下,能踏入此境者,恐怕不过两手之数。
每一位,都是横压一个时代的绝巅强者,老怪物级别的人物!足以左右整个江湖格局!
可如今……朝廷竟招揽到了这等存在!!
看来,我蜀山剑宗,当真危矣…
……
“爹!我要为大师兄和九师叔报仇!”
宁意馨贝齿紧咬,朱唇几乎渗出血丝,一双杏眸燃着滔天恨意,死死盯着雨化田。
她玉腕一翻,长剑嗡鸣,作势便要冲出。
“不!馨儿!你不要命了!”
宁万春虎目赤红,一把攥住女儿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她的腕骨。他声音嘶哑道:“走!爹带你杀出去!!”
宁万森也从绝望中惊醒,苍老的面容上青筋暴起,猛地转身,厉喝道:“馨儿,听你爹的!快走!师伯为你们断后!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掩护你们杀出去!!”
他举起剑,浑身罡气如怒涛翻涌,剑锋所过之处,寒光骤起。
“三师兄!” 宁万春痛苦嘶吼,嗓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怆。
“走——!!”
宁万森双目赤红,须发怒张,宛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狂狮,浑身罡气轰然爆发,衣袍猎猎作响。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锋之上,剑身顿时嗡鸣震颤,青光大盛!
“蜀山剑势——万剑归宗!!”
刹那间,密密麻麻无数道青色剑影自他周身迸发,暴涨的剑意如怒涛翻涌,凌厉的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整座天牢在这股恐怖的威势下剧烈震颤,地面龟裂,碎石崩飞,仿佛连天地都要被这一剑劈开!
这蕴含着宗师八重燃烧精血后发出的搏命一击!极具毁灭性,即便是半步大宗师,也绝不敢正面硬撼其锋芒!
宁万春见状,再不敢迟疑,一把拽住宁意馨和剩余三名弟子,疯狂朝铁门方向冲去。
然而,就在此刻。
“逃?”
一道阴柔邪异的嗓音,如毒蛇般钻入众人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雨化田负手而立,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森然冷笑。
“此地,唯有死路。”
话音未落,一股浩瀚如深渊般的罡气骤然弥散开来,刹那间,整片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砰砰砰——!”
宁万森凝聚出的那漫天青光剑影,竟在顷刻间纷纷炸裂,化作无数破碎的光点,如绚烂的烟火般四散飘零。
剑势崩碎,罡气溃散!
宁万森浑身犹如筛糠般剧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拼尽性命的发出的最强杀招,竟连对方的衣角都未能触及,便被轻易碾碎!
他踉跄后退,面容瞬间苍老如枯木,眼中尽是绝望与挫败。
这就是大宗师的力量吗?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挣扎,都不过是徒劳的垂死喘息……
另一处,宁万春护着女儿,拼命斩杀着周围靠近的西厂番子,却仍被死死拖住,寸步难行!
“啊——”突然,几声惨叫响起。
只见,十几枚淬了毒的铁蒺藜带着破空声没入了几名蜀山弟子的背心。
接着,无数刀锋划过,撕裂了几人的体肤,将他们砍倒在地,重重倒在了血泊中。
“师兄!”宁意馨哭声都变了声调,她眼睁睁的看着素日宠爱自已的几位师兄相继被西厂番子乱刀分尸,却无能为力,心灵上的伤痛,让她为之窒息。
而就在她分神的刹那,一柄绣春刀袭面而至。
“馨儿!!”一旁,看见这一幕的宁万春目眦欲裂,望着即将落下的刀光,拼尽全身气力飞掠过去。
锵——
刀剑碰撞之声响彻,罡气狂涌,余波滚滚四散!
那柄绣春刀顿时被一股无匹的剑势掀飞,碎成无数节。
在空中高速旋转数圈后,深深插入地面。
还不待宁万春喘息,突然,两柄散发着狂暴之气的双刀又从侧方劈下。
宁万春本能横剑,仓促凝聚护体罡气格挡。
然而,这次的攻击不再是之前那些武功低微的西厂番子。
而是西厂的二号人物,宗师三重修为的马玉良。
幽蓝色的寒光闪过,狂暴的刀罡直直劈下,瞬间撕破宁万春仓促凝结的护体罡气,将他震的气血翻涌。
宁万春踉跄后退十几步,暗红色的青石地面被他踏陷成阵阵蛛网裂纹,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止不住喷出。
“爹!!”宁意馨见状,奋力击退身前的几个番子,连忙飞身过去扶起宁万春。
“爹没事…爹为你破开这铁门,你一定要逃出去!”宁万春踉跄起身,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声音嘶哑道。
“不!我不要丢下爹!”宁意馨含泪喊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听话!快走,哪怕有一线生机,也别放弃…”
宁万春强提一口体内罡气,提剑将周围意欲偷袭的数个西厂番子斩杀后,涌起剑罡劈向铁门。
轰——
汹涌的剑罡罡气落下,地面寸寸龟裂,牢房发出轰隆震响,罡气滚滚,精铁制成的铁门顿时被撕裂成碎片,掀起数丈高的碎石烟尘。
“快走!”宁万春踉跄半步,一口逆血喷在剑身上。
他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
一旁,马玉良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狰狞的脸庞上,泛着渗人的笑意:“好一个父女情深,可惜啊,终究是做无用功…”
随着烟尘散去,只见,破碎铁门后方,甬道尽头上,三百弩兵森然列阵。
一具具甲胄泛着幽冷寒光,连弩机括上弦的
"咔嗒
"声连成一片。弩箭寒芒在火把映照下,织就一张死亡罗网。
宁万春瞳孔骤缩。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雨化田的用意。
这位西厂督主之所以看着他们逃生而不出手,分明是要他们亲眼见证,所谓的生路不过是更深处的绝望。
就像猫儿戏弄爪下的猎物,先纵其挣扎,再断其筋骨。
“原来如此...”宁万春惨然一笑,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剑柄。
身后传来女儿压抑的啜泣,更让他心如刀绞。这场围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此时,宁万森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同样心如死灰。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锋上的血珠顺着凹槽缓缓滴落。
望着远处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弩阵,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绝望的笑。
"好一个西厂...
"
纵横江湖五十余载,他蜀山剑宗三长老的威名在武林中是何等响亮,今日却像只困兽般被人戏耍于股掌之间。
雨化田的白金蟒袍在火光中泛起冷光,修长的手指轻抚过三刃剑的锋刃。
“游戏该结束了。”
话音未落,剑锋已化作一道凄艳的寒芒。
宁万森瞳孔骤缩,那剑气未至,凌厉的杀意却已刺得他面皮生疼。
他本能地想要举剑格挡,却发现全身气机都被牢牢锁定,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头心。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凌云峰主峰上的晨雾,看见几位师弟在演武场传授剑法的身影,看见年幼的宁意馨第一次施展出蜀山剑法时雀跃的模样...
"大宗师...
"
剑气临体的刹那,他突然明白了。
蜀山剑宗数百年的基业,终究敌不过朝廷这棵参天巨树。
权谋争斗也好,江湖恩怨也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
"噗——
"
血花在胸前绽放,宁万森踉跄后退,长剑
"当啷
"一声坠落在地。
他低头看着胸前汩汩涌出的鲜血,自嘲一笑后,身躯轰然倒地。
雨化田负手而立。
昏暗的火光下,他抬起右手缓缓挥动。
"杀。
"
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如同丧钟般传至甬道。
刹那间,数百张连弩同时震颤。
箭矢破空的尖啸声撕碎了最后一丝寂静,密集的寒芒在火光映照下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宁意馨下意识张开双臂挡在父亲身前。
箭矢入肉的闷响接连不断,少女纤弱的身躯剧烈颤抖着。
一支利箭穿透她的肩胛,带出一蓬血雾;又一支钉入她的小腹,将黑衣染成刺目的猩红。
“馨儿!”宁万春心痛如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如折翼的蝴蝶般缓缓倒下。
箭矢贯穿了她的琵琶骨,将她死死钉在潮湿的石板上。
鲜血顺着箭杆蜿蜒而下,在青石缝隙间汇成一道道细小的溪流。
雨化田冷眼注视着这一幕。
少女濒死的模样确实凄美绝伦。
苍白的脸颊沾着血珠,散乱的青丝铺陈在血泊中,像极了被风雨摧折的白梅。
但这样的景象,在他眼中不过是一道需要完成的工序。
“清理干净。”
他转身离去,蟒袍下摆扫过地上凝结的血痂。
身后传来弩箭再次上弦的机括声,紧接着是更为密集的破空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