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阴癸派撤离南陈,陈叔宝放弃顾秋之后。
南陈七大世家再无任何顾忌,四处搜查他的踪迹,欲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毕竟…….
顾秋在江汉杀的人实在太多。
而死在他手上的那些小门阀,小世家,与南陈七大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是姻亲,或是远房表亲,或是麾下势力等等。
他们,如何能对顾秋不恨之入骨?
但…….
时间过去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的踪迹。
此刻,皇宫前。
陆缮刚刚出了轿子,便看见吴兴沈氏的沈君理,以及广陵卫氏的卫折芦也从轿子中走出。
他心中略感疑惑,走上前去,拱手见礼:“沈国丈,卫丞相,陆缮有礼了。”
二人拱手回礼,与他闲谈起来。
“陆家主,最近可有那个人的消息?”
陆缮摇摇头:“还没有。”
闻言,沈君理微微挑眉,冷笑轻哼:“呵,这个贱籍倒是狡猾,见势不妙便偷偷溜走了。”
“此刻,也不知龟缩在哪个犄角旮旯?”
卫折芦点点头:“若是他龟缩在某个深山老林,还真找不到他了。”
陆缮:“那也不能放弃搜查!”
“就让这个贱籍如同阴沟老鼠一般,龟缩某个角落,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郎爽大笑。
“哈哈哈哈哈……”
“陆家主此言差矣。”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四顶轿子停在皇宫门口,从上面下来四个男人。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乃是句容顾氏的家主,顾雨峰。
余下三人,分别为钱塘苏氏的苏罗,东海虞氏的虞沧澜,以及兰陵萧氏的箫显。
顾雨峰大步走来,笑道:“那个人已经不是贱籍,而是被打为更为低贱的贱民了。”
“不过……”
顿了一下,顾雨峰眼底闪过一抹寒意:“这贱民毕竟踏入了六境,不论如何也得找到他,除掉他。”
“否则,难保不会给我们招来一些麻烦……”
七大世家欲要将顾秋除之后快,不仅仅是过往仇怨。
还有嫉妒!
凭什么他一个血脉卑劣的贱民能进阶六境?
而我们这些血脉无比高贵,地位尊崇之人,却是不能进阶?
区区一个贱民,凭什么比我们的修为更高?
他……压根就不配!
陆缮点点头:“顾大人说的没错,此子绝不能留,否则必生祸患。”
“尤其是冒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大同行会。”
“若他在走投无路之下,投身那个愚蠢组织,可就有些麻烦了。”
顿了顿,陆缮眸光闪过一抹疑惑:“说起来,陛下何以急召我们七家入宫觐见?”
沈君理摇摇头:“不清楚。”
“但定是一件大事。”
“走吧,先进宫见过陛下再说。”
……
片刻后,御书房内。
张丽华离开南陈之法,乃是假死脱身。
祝玉妍则是直接消失。
对此,陈叔宝心中既悲且痛,每晚都思念那个倾国倾城,对自己‘忠贞不二’的妖妃……
但……
眼下他也顾不上悲痛。
因为,一个足以威胁到皇权的家伙出现了!
“唉……”
他悠悠轻叹一声,抬头看向沈君理等人。
“今日急召诸位爱卿入宫,乃是有一件天大之事告知诸位。”
哦?
七人略感惊奇,从陛下口中说出的天大之事,那该有多大啊?
沈君理拱了拱手:“敢问陛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叔宝:“那个大同行会的首领又出现了。”
“而且……”
“他还与陆家老祖和卫家老祖,以及大隋镇国高手杨天衡,太原王氏老祖王素尘,博陵崔氏老祖崔无寐,陇西李氏老祖李观澜。”
“还有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净念禅宗上代禅主缘觉大师。”
“在大隋阴衢山大战了一场。”
“他凭借一人之力,硬憾八位得证巅峰!”
“不论是大隋的世家老祖,镇国高手,还是陆家与卫家的两位老祖……”
“也包括两位得证巅峰的佛门高手在内……”
“全都被他杀了!”
轰~~!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了七大世家家主的头上!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愣在当场,瞪大双眸,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宛若石化…….
“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的修为再高,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应对八位得证巅峰啊……”
“陛下,这……”
陈叔宝轻叹一声:“唉,朕接到消息之时,也是无法相信。”
“但……”
“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
顿了顿,陈叔宝眸光一凛,沉声说道:“诸位爱卿,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出现了!”
“朕,还有你们!”
“今后绝不能再小觑此人,小觑大同行会!”
“顾秋…….”
“你这头狼心狗肺的孽畜!”
“明明就是朕的一条狗,如今却敢噬主了……”
“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顾秋?
七大世家的家主一愣,均是面露茫然之状。
沈君理拱了拱手:“陛下,此事和顾秋有何关系?”
“他……”
陈叔宝咬牙切齿:“就是大同行会的首领!”
什么?
七大世家再次心头一颤,竟然是他?
……
此刻,江汉府,后堂。
七大世家虽然对顾秋恨之入骨,但对于曾经投效于他的邹文靖,却是截然不同。
那邹文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七大世家之间混得如鱼得水。
且依附在陈叔宝麾下,成了他的嫡系……
“延晖,你说什么?”
今日,正在后堂看书的邹文靖,接到一个令他颇为诧异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
周延晖拱了拱手:“有人在江汉各个乡村之间,教那些农户免费读书,有的还练了武呢……”
啪!
邹文靖猛然起身,腰间玉带銙撞击桌沿发出脆响,失声惊道:“竟有这等事?”
周延晖见状,心中略感惊疑,不解问道:“大人,此事有何不妥吗?”
“呵,不妥?”
“大为不妥!”
邹文靖面色凝重,沉声说道:“若本官没有猜错的话,有人在暗中图谋造反!”
“啊?”
“不可能吧?”
周延晖挠了挠头:“就教他们读书识字,练些普通拳脚而已,大人何以断定就是造反?”
“延晖啊,你真该多读读书。”
邹文靖叹息一声:“黔首为何驯顺?”
“因目不识丁!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愚昧,无知,无力!”
“一旦识了字,读了书,那就会开窍,那就会不同!”
“他们会对自己的状况心生不满,酿出对抗情绪……”
“修炼了武道,有了力量,将会助长这种情绪的滋生。”
“假以时日,你觉得他们还会像过去一样乖乖听话?”
周延晖想了想,点头道:“大人说的在理。”
“可是……”
“历来农民造反,都没有成功例子,他们即便真的想要造反,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邹文靖摆了摆手:“不一样……”
“过往农民造反,之所以会屡屡失败。”
“共有两点原因。”
“其一,力量不足。”
“其二,未曾开窍读书,以至于即便有些成绩,也是愚昧无知,没有任何方略……”
“这也是为何朝廷和各大世家,很少让知识在民间传播的因由。”
“而现在不同了……”
“这背后策划之人,让那些愚昧民众识字,读书……”
“那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当中会诞生多少治国能臣,领军人才?”
“我认为,教民众读书,令他们开窍,才是最可怕的!”
“啊?”周延晖一怔:“比传授武道功法还可怕?”
“没错!”
“天下武道功法,莫不是从百家学术之中诞生。”
“以文入武的例子,在过往屡见不鲜……”
“只要给他们时间,普通拳脚功夫,也会慢慢演变成强大武学!”
“万千民众之中,定会诞生人杰,定会迸发出超乎想象力量!”
周延晖还是不太相信:“大人,他们毕竟血脉低贱……”
“哼?”
“血脉低贱?”
“谁若是信了血统论调,那就是傻子!”
“刘邦起于沛县亭长,韩信乞食于漂母,樊哙屠狗之辈,他们哪一个不是你口中‘血脉低贱’之徒?”
“在未成事之前,他们的血脉比起这些民众高贵到哪去了?”
“一县之才,可安天下。”
“更遑论整个江汉!”
周延晖眼睛一瞪,终于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失声道:“大人,我们应当立刻将此事汇报给朝廷啊……”
邹文靖点点头:“嗯,此事非同小可,我这就给朝廷写……”
话未说完,又是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数月之前,顾秋突然造访,与自己说了这么一段话。
“文靖,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
“若是上了称,一千斤都压不住。”
“江汉的事,我希望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时,邹文靖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如今再看……
这背后策划之人,八成就是顾秋!
邹文靖双眸微眯,暗暗沉思,足足过去一刻多钟,才做下决断。
“延晖,将此事埋在肚子里,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为何?”
邹文靖解释道:“对方能在江汉教人读书,传授武道,那在其他地方呢?”
“即便朝廷派大军平定了江汉,就能确保不会有活口逃生?”
“依我看,对方已经有了气候,不仅仅在江汉,其他地方也在发展壮大…….”
“你我都不擅武道,修为低下,又不是名门出身。”
“一旦被他们视作仇敌,如何自保?”
“还有…….”
“若他们日后真酿成大势,那你我今日隐瞒之举,就是一桩功劳。”
周延晖:“可他们能酿成大势吗?”
邹文靖呵了一声:“这谁知道?”
“但两头下注,不论哪一方赢了,对你我皆是有利。”
周延晖:“可若是他们没有酿成大势,被朝廷剿灭了,你我难逃失察之罪啊。”
邹文靖展颜一笑,眼角细纹里尽是狡黠:“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调离江汉。”
“只要我们走了,那江汉往后如何,与我们有何干系?”
周延晖恍然大悟,拱手道:“大人英明!”
……
数日后,岭南宋家。
“大哥,大哥!”
宋缺正在房间里打坐修行,门外忽然传来宋智的疾呼。
紧接着,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宋智匆匆跑了进来:“大哥,出大事了!”
宋缺微微皱眉:“这般毛毛躁躁的,怎么了?”
“那个顾秋,便是大同行会的首领!”
“而且……”
“他在不久前凭借一人之力,杀了八位得证巅峰!”
宋缺瞳孔猛缩:“这不可能!”
“大哥,千真万确!”
“皇帝已颁发明诏,召集各地门阀世家,江湖大派入京议事。”
“我宋家也在邀请之列。”
闻听此言,宋缺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浮现诧异之色:“他…….”
“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得证巅峰,怎么可能硬憾八位同境界高手?”
宋智叹道:“此事的确匪夷所思……”
“想不到,那个顾秋竟能做到这等鬼神莫测之事……”
“但。”
“陛下明诏上说得对,顾秋的存在,大同行会的存在,是所有世家的威胁!”
“他们的理念太过愚蠢,太过天真,注定与世不容,也注定是两大皇朝,所有世家,所有江湖大派的敌人!”
“不论这大同行会有多厉害,那顾秋有多强大。”
“都必须彻底铲除!”
宋缺挑了挑眉:“这件事……容我想想。”
“还有什么可想的?”
“大哥,我知道你和顾秋交情不错。”
“可他注定与我们水火不容,注定要被彻底铲除!”
宋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看向园中风景。
“朝廷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多一个宋家不多,少一个宋家不少。”
“宋家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
宋智微微一怔:“这倒也是啊…….”
“就让他们与大同行会都个你死我活。”
“七大世家和皇族的力量越弱,宋家的地位就越高。”
“嘿,还是大哥英明。”
宋缺没说话,依旧看着园中风景,面色平静如湖,心中却是波澜四起。
脑海中,回想起初见顾秋之时的场景。
为了那些灾民,他可以得罪江汉世家,可以得罪江汉世家背后的更大势力。
如今……
连‘天’也要挑战了吗?
有些人认为顾秋是个疯子,但宋缺知道他不是!
他只是无法理解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或许,我也该深入民间看看了……”
“大哥,你说什么?”
宋缺摆摆手:“没什么,我近期要出门一趟。”
……
与此同时,大隋,渝州,黄家村附近。
得知徒弟们无恙之后,雁归浅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也开始关注长眉道长提出的那件事了。
“长眉前辈,圣门两派六道分裂多年,想要一统何其艰难?”
“此事您有何章程?”
长眉呵呵一笑:“以往圣门分裂,乃是各派都得以安生,虽有佛门大敌,却威胁不到自身安全。”
“如今,佛门与皇族世家联手。”
“那各派便人人自危,想要存活下去,唯有合并这一条路走!”
“老夫已经和很多人谈妥了,近期召开圣门大会,推举一位…….嗯?”
“雁宗主,那是你阴癸派弟子吧?”
雁归浅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村口位置。
伫立一名身着紫色长衫,腰肢犹如弱柳扶风,盈盈一握,丰盈却不失曼妙的年轻女子。
“是美娘。”
雁归浅面色一喜,连忙快步上前。
“师父?”
此刻,萧美娘也察觉到雁归浅的到来,当即运转轻身功法,飘到雁归浅面前,拱手作揖:“弟子见过师父。”
雁归浅点了点头,语气急迫的问出心中疑问:“美娘,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
“阴癸派之事,与顾秋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