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道长?”
旷野间,一名鹤发童颜,身着破旧道袍,手持一柄拂尘的老者。
他面容清癯,身着一袭月白道袍,宽袖间似藏流云,三尺长眉如霜雪织就的缎带,随微风轻颤,尽显飘逸出尘。
此人,便是圣门两派六道之中,真传道的前辈高人,长眉道长。
真传道这个门派颇为特殊,不但与天师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且主修功法,亦是正统道藏:《上清黄书过度仪》。
至于怎么被贴上‘魔’的标签,至今也没人说明白个缘由…….
而长眉道长,是真传道的老前辈了,也是子午剑左游仙的师祖。
亦是圣门之中,少数能与陆辞镜,王素尘等世家老祖并列的前辈高人!
雁归浅略感意外,江湖传闻,长眉道长进阶破碎失败,早已寿终正寝了啊……
怎么会在此处现身?
微微怔了一下,她连忙上前见礼:“雁归浅见过长眉前辈。”
“前辈,阴癸派遭逢大难,归浅还请……”
“唉…..”
长眉道长轻声叹息,打断了雁归浅的欲说之言:“此事我已知晓,亦是特地为此出山。”
“然而……”
“太晚了,太晚了…….”
“阴癸派已经没救了。”
雁归浅心头一颤:“前辈此言何意?”
长眉道长:“你可知道,此次进攻阴癸派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以慈航静斋为首的佛门。”
长眉道长摇了摇头:“不仅仅是佛门,五姓七望,南陈七大世家,两大皇族尽数参与其中。”
“老夫此番出关,曾去造访五姓七望,劝说他们莫要与圣门为敌。”
“奈何……”
“老夫的面子,竟是不起作用。”
“各大世家与佛门达成某种协议,宁可与老夫翻脸,也要覆灭圣门。”
啊?
雁归浅脸色一白,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脑袋昏昏沉沉。
各大世家铁了心覆灭圣门,而且还与佛门联手?
那……
玉妍她们岂不是?
“长眉前辈,可知此番进攻阴癸派的世家,都有哪些人?”
“五个世家老祖,还有弘农杨氏的杨天衡,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修为都要胜过老夫……”
轰~~!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雁归浅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地面。
完了……
玉妍,丽华,美娘她们都死定了……
即便自己赶回去,也是毫无作用!
但!
雁归浅眸光一凛,不论怎么说,也要赶回去!
就算救不下所有人,至少也要把玉妍和丽华她们这些阴癸派的种子救出来!
这时,长眉道长又道:“归浅,圣门遭此劫难,必定元气大伤。”
“而此时,又是圣门最为衰弱之际,算上你我,也不过四个得证而已。”
“欲要拯救圣门,东山再起,唯有两派六道重归一统。”
雁归浅无暇他顾,说道:“前辈,一统之事过后再说,晚辈要赶回去救我徒弟。”
“若是救不了…….”
雁归浅双眸泛起一抹血色:“那我往后余生不做其他,只招呼五姓七望,七大世家,两大皇族!”
“唉……”
“好吧,老夫与你同往。”
……
另外一边。
得证高手之间的战斗,既可惊天动地,亦可朴实无华。
铛铛铛……
战场上,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戈之音炸响。
顾秋手持蚩尤天月,与杨天衡手中鎏金长刀激烈碰撞,迸发道道火星四溅。
双方的攻击,没有骇人声势,亦没有空间破碎景象。
有的,只是朴实无华的挥刀,竭尽全力的对拼!
然而……
二人的每一刀,内中都蕴含开山断江的力道。
只是这力道不向外泄而已……
砰~~!
在对拼了数千刀之后,顾秋抓住一个破绽,猛踹杨天衡胸口!
沛然巨力席卷而来,拖着杨天衡的身躯急速倒飞,他双腿猛踏,深陷地面,却依旧无法阻挡去势。
直到硬生生在地表犁出两条百丈鸿沟,杨天衡才稳住身形。
他眸光一沉,双足猛蹬!
但听轰的一声巨响,大地塌陷数丈深坑,杨天衡再次向着顾秋扑杀而来!
与此同时,已经倒地重伤的陆辞镜,王素尘二人也缓和过来。
他们配合杨天衡,一左一右,向着顾秋扑杀!
顾秋身子向后一仰,几乎贴在地面之上,避开杨天衡正面袭杀的同时,蚩尤天月向上一撩!
嗤啦……
长刀划开血肉的声音传荡而来,杨天衡的肚皮被长刀豁开一条口子。
随即,他身形扭转,以一个诡谲莫测的姿势,硬生生挪到左侧陆辞镜的身后,手中蚩尤天月猛刺!
嗤~~!
长刀贯入陆辞镜后背,从他胸口刺出!
顾秋抬腿猛踹,踢飞陆辞镜的同时,顺势拔出蚩尤天月!
砰~~!
一声闷响,陆辞镜与王素尘撞在一块,双双跌倒地面。
自此,这场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
顾秋遍体鳞伤,胸前,后背,双臂,双腿,均有淤青,以及累累血痕。
他冷汗淋漓,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嘴角却是泛起一抹笑意,冷冷的扫视地上五人。
而杨天衡等人,伤势比他还要严重数倍!
陆辞镜身中数刀,鲜血汩汩,一只手臂残缺,体内真元尽数耗尽。
王素尘更是凄惨,半边脸都已经打没了,右侧胸膛还被贯穿一个大洞,可以清晰看到里面内脏的跳动。
其他三人也没好到哪去,或是缺胳膊断腿,或是身上被贯穿十几个血洞…….
“孽,孽障……”
“这,这个孽障,这个畜生,怎么会这般厉害?”
杨天衡眸光一冷,沉声问道:“顾秋,我始终都无法理解,你这种人到底想要什么?”
“杀光你们!”
顾秋冷冷一笑,提起长刀,缓步上前。
“比起那个伪佛门,你们这些踩在万千黎庶尸骨之上,吸食他们的骨髓,换取自身奢华享受之人……”
“更为可恼!”
“更为可恨!”
“比起他们,我更想宰了你们这帮狗杂碎!”
陆辞镜吐了一口血沫:“疯子……”
“弱肉强食,乃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他们弱小,他们低贱,就只配匍匐在强者脚下,做牛做马……”
“他们的血脉低贱,出身卑微,就只配为奴!”
“你想为他们出头,这是在逆天而行!”
“你……注定会惨淡收场!”
杨天衡:“即便你再强,也终究只有一个人,也无法与整个世界抗衡!”
“你这个蠢货,疯子!”
“你是在和整个世界为敌,是与‘天’为敌!”
“今日过后。”
“不仅仅是皇族,世家。”
“各大江湖门派,隐世高手,都会视你为必杀之敌!”
“你有什么能够和整个世界抗衡的力量?”
“就凭你一个得证境?”
“还是说,你指望那些肮脏不堪,低贱卑微,愚昧无知的蝼蚁?”
“哈哈哈哈哈……”
“愚蠢!”
顾秋不理会他的叫嚣,而是缓缓抬头,仰望苍穹:“谁说蝼蚁不可焚天?”
“那万家灯火,终会成就燎原之势!”
闻听此言,五人先是一愣,继而放肆大笑。
笑声之中,极具嘲讽蔑视之意。
“哈哈哈哈哈……”
“你们听听,这蠢货在说什么?”
“指望那些蝼蚁翻天覆地?”
“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笑死人了!”
杨天衡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道:“蠢材,就让我告诉你一个真理吧!”
“那些蝼蚁低贱卑微,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注定趴在泥坑里啃泥巴!”
“你们……永远都翻不了天!”
“你想要的世界,终究只是一场空梦,是一个笑话,永永远远都不会实现!”
顾秋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我见过。”
杨天衡一怔:“你说什么?”
顾秋:“我见过那样的世界。”
“我知道有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带领着万家灯火,聚成燎原之势,烧穿了那个‘苍天’!”
“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无法做到先贤做到过的事…….”
“但!”
“我却可以摧毁这个肮脏不堪,腐烂发臭,让人无比恶心的世界!”
“弱肉强食?”
“真理?”
“你们他妈的知道什么叫做他妈的真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逆天而行的,恰恰就是你们这些吸食万千黎庶骨髓的蠹虫!”
“在你们所编织这个腐烂世界,孩童在哭喊,女人在哀嚎,男人在惨叫……”
“这样的世界,老子就是要将它摧毁的稀巴烂!”
“就算会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老子也他妈不在乎!”
“你们几个王八羔子自命高贵,自诩高人一等!”
“那你们就在地狱里好好看着!”
“万家灯火烧穿苍穹的那一天……”
“终会到来!”
唰~~!
顾秋手起刀落,打出一道绰绰寒光,斩下五人头颅!
“赢了?”
始终在眺望战场的张丽华喃喃低语:“他一个人,竟然打败了八位得证境?”
“赢了?”
“是顾公子赢了?”
每一个阴癸派的弟子都傻了眼。
即便亲眼所见,也是难以相信这个结果……
“赢啦!”
萧美娘欢呼一声:“赢啦!是顾公子赢啦!”
“哈哈哈哈哈!”
“是顾公子赢啦!我们不用死了,我们可以活下来啦!”
“顾公子万岁!”
人群中,不知是谁振臂欢呼了一句万岁。
这些劫后余生,存活下来的阴癸派弟子,或是兴奋拥抱,或是激动的挥舞手臂。
一声声欢呼,亦是此起彼伏,回荡旷野。
“万岁!”
“哈哈哈哈,万岁,顾公子万岁!”
“我们不用死了,顾公子万岁……”
现场中,唯独祝玉妍眸光咄咄,一瞬不瞬的盯着顾秋,脑海里回荡着那句:‘万家灯火,烧穿苍穹…..’
“原来……”
“你从未怕过。”
“从未改变初衷!”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呼,呼呼……”
“爹,这些气运宝物事关神州安危……”
“你……呼……你带着它们走!”
赵青山死死抓着赵承安的手臂:“儿子,你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们一起走吧。”
“爹求你了……”
此刻,赵承安浑身浴血,伤痕累累,身上至少有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捏了捏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掌纹蜿蜒而下,滴落在长袍之上,晕起一团腥红。
“爹,孩儿不孝了。”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暴喝一声:“带它们走!”
话落,身形暴起,猛然调转,冲向远处!
那他冲去的方向,李长顺,白衣女子,斗笠男,正在与上百名黑衣刀客殊死搏杀!
地面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疯了!”
“你们全都疯了!”
“驾!”
赵青山一扬马鞭,马蹄甩动,拉着装有大孟鼎和地脉龙珠的马车,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值得吗?”
“值得为了这些东西拼命吗?”
赵青山无法理解这帮人为何连命都不要,也无法理解儿子这几天给他描绘的那个世界。
他只知道,这是儿子的愿望……
自己就算豁出命,也要完成!
……
次日,清晨。
雁归浅愣愣的看着远处旷野,以及那个覆盖数百里的巨大掌印……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阴癸派呢?”
“我的家呢?”
“怎么没了?”
长眉道长双眸微眯,喃喃低语:“这么多不同得证境气场弥留不散?”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在与那些世家老祖,佛门高手在此决战?”
突然!
那名阴癸派长老指向远处:“你们看!”
雁归浅和长眉道长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数里之外的地面之上,赫然躺着五具残破尸体。
“这,这是?”
长眉心头剧烈一颤:“陆辞镜,杨天衡,王素尘……”
“一位皇族老祖,四位世家老祖,竟然……”
“都死了?”
“这到底是谁做的?”
雁归浅眼眸一亮,失声惊呼:“向雨田!”
“一定是向雨田前辈!”
“这世上,只有他才有这等本领!”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正说话间,尸体旁一块青石上的刻字映入几人眼帘。
‘师父,我们随顾秋去了渝州黄家村。’
“顾秋?”
雁归浅一愣,茫然自语:“这关顾秋何事?”
长眉侧身看了她一眼:“这个顾秋是谁?”
雁归浅:“一个小人物而已。”
闻听此言,长眉道长更是不解:“那阴癸派之事,与这个小人物有何干系?”
“不清楚。”
“走吧,去黄家村一看便知。”
…….
数日后。
大隋,晋王府,花园。
朱漆回廊九曲盘旋,檐角皆垂着鎏金风铃。
汉白玉砌就的九曲桥横卧碧波之上,桥身雕刻着祥龙戏珠、丹凤朝阳。
每一处纹理都嵌着细碎的夜明珠,白日里折射出七彩光晕,夜间便莹白如月光倾泻,将一池碧水映得波光粼粼。
园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有西域进贡的夜光昙花,花瓣泛着幽幽蓝光,每片都薄如蝉翼。
亦有南海培育的千年珊瑚树,枝桠间缀满珍珠,在阳光下珠光流转,恍若星河坠落人间。
假山奇石林立,皆从昆仑之巅采来,石上天然纹理似仙人墨宝,更有匠人以赤金勾勒纹路,彰显尊贵。
“阴癸派那边差不多该有消息了吧?”
杨广端坐凉亭之中,轻抿一口清茶,轻声询问。
“回殿下,最迟下午,便会有消息传来。”
“殿下放心,阎老一定会把萧美娘带回来的。”
杨广点点头,又道:“张先生,你对慈航静斋的理念怎么看?”
“邪门,诡谲。”
“但有利于朝廷。”
“没错。”
杨广也颇为认可张先生的观点。
但他又摇了摇头:“张先生说的不够详细。”
“哦?”
“殿下有何高见?”
杨广淡笑一声,眸底闪过一抹杀机:“这样的佛门可以利用。”
“但利用之后,就要根除!”
“否则,用不了三百年,佛门的地位,怕是要在皇族之上了……”
正说话间,一只信鹰飞掠而来,落在凉亭的石桌之上。
“消息传回来了!”
杨广面色一喜,连忙抓起信鹰,取下绑在它腿上的竹筒。
自从一年前偶遇阴癸派弟子萧美娘后,他便心心念念,朝思暮想。
此番覆灭阴癸派,乃是皇族与世家共同的决定,杨广即便身为皇子,也无法插手。
但……
却可以派人把萧美娘救出来。
“嗯?”
待看到信上内容之后,杨广眸光一凛,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殿下,怎么了?”
杨广捏紧拳头,目光深寒,周身杀气汹涌,眼底却浮现一抹恐惧。
“顾秋那个杂碎,就是大同行会的首领!”
“而且……”
“他在阴癸派杀了梵清惠,缘觉,以及烈祖父和五大世家的老祖。”
张先生一怔,继而失声惊道:“不可能!”
“一年前,我与殿下在南陈见过这小子,他当时才刚刚踏入六境。”
“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杨广:“张先生别忘了,他是一悟天地开的武者……”
“一悟天地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他怎么做到一人匹敌八位得证巅峰的?”
“我对他的预感更为强烈了……”
“这个人,未来必是我们的大患!”
“备轿,我要立刻进宫,将此事禀报父皇!”
“还有……”
“派人传信给南陈,将这件事告知陈叔宝。”
此时此刻,杨广自己也没有想到。
这个消息会在神州大地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会让两大皇朝,门阀世家,真正重视顾秋的存在,大同行会的存在!
对于这个曾经没有人瞧得上的贱籍,贱民……
会头一次生出恐惧!
会带来他也未曾预料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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