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用她的空间魔法清晰地感知到，她身处的地方没有变，是温青云用空间魔法隔绝了这片凉亭外的世界。
她尝试过使用同样的堕天使魔法突破这片禁制，但失败了。
她没有呼喊，没有求饶，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冥想。五天的时间以后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事情。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没有感到多么愤怒，反倒渐渐释怀了。
她奶奶的能力是星图，准确来说，她是sss级别的精神系能力者。如果温青云说的没错，那她的脑袋里现在就有一颗精神种子，那颗精神种子与她一起长大，已经和她相处了二十二年。她很清楚奶奶的能力，但这颗种子被激发以后，她的认知会被修改，并察觉不到一点异常。
小时候她就见过太多，那些无恶不赦的超级罪犯，在她奶奶的能力下心甘情愿成为了群星的傀儡，从此对群星的一切命令言听计从，这样的傀儡遍布在世界各地。
或许奶奶只是会修改她的认知，让她意识到妖魔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存在，她理应站在群星的身边，将那些妖魔屠戮殆尽。
或许这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她和顾清不是那么熟的话，或许她也会选择这么做……可为什么偏偏认识顾清以后，她就改变想法了呢？
其实她也不是想要背叛，如果有天大荒攻打人类世界，她一定会为身后的人类战斗至最后一刻。
还有两天，她的认知就会被改变，温语凝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黑暗，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考虑过服软，这绝无可能。
………………………………
第六天，温语凝见到了她的母亲，姜小鱼。
姜小鱼很漂亮，尽管名字很幼稚，和她有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宛若图画中的古典美人，眉目也是那么冷冰。
“你怎么会来？”温语凝有些意外。
她已经六天没说一句话了，此刻发出的声音有些晦涩，姜小鱼望着她的眼睛，“你的父亲告诉我说，你不想参加这一次的战争，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温语凝却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语，而是别过脸去，“其实你不想来的吧？”
姜小鱼沉默了几秒钟，“是我自己要来的。¨小/说-宅- ,免*费_阅/读′”
“为什么？”温语凝转过头来。
“你是我的女儿。”
“我从来没感觉到。”温语凝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群星远比你想的更加残酷，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义都是用来欺骗自己的，真正群星的目的，是制造一个可控的神，来追寻世界的真相，并治愈人类的苦痛。当初那个计划，并非我主动想要参与，而是我无法拒绝。”
“和不爱的男人结合不会让你感到恶心吗？”
“会，所以我吐了。”姜小鱼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但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就对世界失去了兴趣，所以终究也只能这样浑浑噩噩地活。因为你出生需要养分，所以你在我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那十个月里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曾想过未来在你面前扮演一个温柔的母亲，但我做不到。”
“曾经有好几次……我想掐死你，后来我意识到我不是恨你，只是恨我自己当初不够骄傲，选择了妥协。”
“我一直以为妈妈你是个很傲慢的人。”
“如果当初我选择坚持下去，你的奶奶就会激发我脑袋里的精神种子，让我对你的父亲产生狂恋的幻觉，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但她的精神种子没法影响我一辈子，我迟早有天会醒来……我知道那时候的我，或许会恨到想不惜一切把你杀死，因为你将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你在暗示我什么？”
“我不是来说服你的。”姜小鱼凝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我只是想让你做出选择。”
“选择？”
“你可以选择妥协，那个精神种子不会触发，你只需要站在群星这边，和群星一起讨伐大荒，事成之后还会获得大荒的宝藏。群星就是这样，你脑袋里的精神种子是一道为了防止失控的保险，非到必要的时候，它不会触发。·x!j?w/x`s.w!./c\o.m`”
“那另一个选择呢？”
“精神种子的完全成长需要三天，这三天里你可以和我一起杀向群星，能杀多少杀多少，但三天后我们都会死，就算不死，以后也会变成一具失去自我的傀儡。”
温语凝的眉梢微跳。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苦肉计吗？对不起……妈妈，我和你没有太多感情。”
姜小鱼的眸子只是这么平静地望着她，缓缓开口，“我和你也没有。”
“我……”温语凝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走吧，我选择不选择。”
不选择也是选择的一种。
姜小鱼的眸子有些困惑地望着她，可又过去几秒以后，她似乎意识到了温语凝真正的答案。她的嘴角向上扯了扯，有些凄然地笑了。
“对不起。”她微微低下头，“如果我当初骄傲到底的话，就不会有痛苦的你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温语凝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姜小鱼也从这片黑暗里消失了。
而温语凝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冷冰，淡然，像是一具完美的雕塑，直到她试图仰起头，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滴落了下来。
原来真正难过时候的眼泪没有声音。
………………………………
第七天。
温语凝静坐在这里，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哭的足够久，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她的眼睛变得有些红肿，这样一点都不漂亮，所以她不想睁开眼，即便她感知到温青云再一次来到了她的身前。
“你考虑好了吗？小凝。”
“你这么称呼我会让我感到恶心。”温语凝淡淡回答。
“你爷爷不是总这么称呼你吗……”温青云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他沉默了片刻，“你选择了第三种吗？”
“是的。”
“没用的。”温青云摇了摇头，“你作为群星最接近神的希望，从一开始你奶奶就没有给你自毁的权利，当你试图自我了结的时刻，那个种子就会自动触发，所以，你做不到。”
温语凝缓缓睁开眼睛。
她忽然觉得她面前的一切都太黑了，黑到她有些看不清。世界仿佛变得一片荒芜，如同此刻她的心一般。她说不清她的心底到底有没有恨，如果有，那又应该恨谁？
她是不是应当恨顾清，恨那家伙改变了她的想法，不……即便没有顾清她仍旧不会参加这场战争，这与他无关。
“你们应该从小就给我灌输大荒妖魔十恶不赦的想法，或许这样我就不会叛逆了。”
“你爷爷从小给你灌输的就是这些念头，但你终究还是自己认识了这个世界，有了你自己的判断……所以有时情绪并不是一件好事，当你有了情绪，就会失去理性。”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好吵。”温语凝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妥协的。”
“被修改了认知，和死亡无异，你应该明白。”
“那又怎么样？”温语凝的脸上透出几分肆无忌惮，这是她最后的傲慢。
“未来将没有人能再救你。”
“我从来没指望谁来拯救我……也不需要谁来拯救。”温语凝的语调渐渐变得冷冰，“正好，我也想试试看，究竟是你的那些魔法强一些，还是我。”
刹那间无数圆环在温语凝身边展开，近乎要铺天盖地，这片黑暗被圆环的光亮渐渐驱散，而温青云就处在圆环的中心，一动不动。
“你的魔法能力要强过我，你甚至掌握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晦涩禁咒。”温青云的身后生出黑色双翼，漆黑的圆环在他身后展开。
“但这些年，我与堕天使做了太多次交易，你一定会输，这是一场无意义的战斗。”
“怎么会没意义？”温语凝冷笑一声，耀眼雷光与火光在黑暗里噼里啪啦的炸响，像是平日里的惊雷，她的手伸向了她的小腹，从小腹前的涟漪中，取出了那把闪烁着雷弧的剑。
“起码我没有输给自己！”
她怒目圆睁，向着面前的温青云挥剑。
………………………………
“啊……”顾清看向面前一片狼藉的庄园，火焰还在燃烧着，温语凝的身边也燃烧着火，好在那些火焰没对她造成伤害，甚至连她的衣服都不曾毁坏。
但那些火焰似乎一时半会儿并不会熄灭。
她的身边有一层淡淡的薄膜，隔绝了这些魔法的伤害，而她的亲生父亲温青云，此刻正在地面躺着，小腹处多出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此刻正血流不止。
“我来的应该也不算晚吧……怎么你就解决了？”
“剑不错。”温语凝回转过头看他。
“嘿，那肯定。”顾清来到她的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你身体里的精神种子已经开始生长了，现在你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三天，有什么没完成的愿望吗？”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滚远点。”
“喂喂，一个人的终末旅行也太孤单了吧？”
“你太吵了。”温语凝冷冷开口。
“行吧，那走了。”顾清只好松开她的手，转身朝向庭院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温语凝，她就安静地站在那，眸子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大火，火焰蒸干了她的泪滴，顾清挠了挠头。
他还在纠结温语凝现在变成这副倒霉样子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他是否应当为此负责……按理来说他应该不用，毕竟以群星那群傻子的贪婪之心，就算温语凝完完全全听他们的话，最终那颗精神种子还是会在她脑袋里激发，这就是她身为工具的宿命。
他帮温语凝铸造的剑，还让她多出了三天时间来进行一场终末旅行。
所以和他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想着，顾清长舒一口气，决定离开。
直到他不经意间回头，铺天盖地的火焰将温语凝身躯尽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