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输给方素晴的画面,仍旧如同梦魇一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此刻,那梦魇般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或许是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刹那支离破碎,她的耳边仿佛听见了呢喃,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自己在对自己说,不准输。
这一场胜负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这只是一场切磋,而非生死之战。分明顾瓷已经距离她越来越近,可此刻的温语凝却变得有些恍惚。
仿佛她忽然陷入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境里,梦境里是一张张冷漠的脸。
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奶奶给她讲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爷爷传授她杀人的技巧。一直到十二岁那年,她才第一次见到见到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叫姜小鱼,群星中的sss级别体力系超凡者。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温语凝有些手足无措。
她早就从课本与电视里知道了母亲这两个词的含义,奶奶总对她说母亲很忙,所以她见不到,她也总相信这个谎言,即便她心底清楚这是谎言……电视里再忙的父母也有空给自己的孩子打个电话,她怎么会从她出生到现在十二年,都不肯见她一面呢?
温语凝从小就擅长察言观色,在初见的那一天,明媚的阳光下,她看到了母亲眼眸里刻意压下的嫌恶。
她装作视而不见。
她开始跟随姜小鱼学习掌握身体里的搬山之力。她很聪明,只花了一个月就学会了一切,后来就几乎再也没见过她的母亲。
耳边忽然又响起呢喃声,似乎也是她的,并非愤怒的控诉,而是冷静到了极点的质问。
“我的存在难道是一种罪过吗?妈妈。”
“是错误。”
“那也不是我的错误!”
“是我的。¨零^点·看^书¨ +追^最\新/章!节~”姜小鱼的声音苦涩,又透出一点悲哀。可却没有零星半点的爱。
分明她扮演的那么乖,那么可爱,那么讨人喜欢。
十四岁那年的暑假,她开始跟父亲学习炼金魔法。
她的炼金魔法能力就遗传自他的父亲,毫无疑问他的父亲是群星内的最强者,或许是因为从母亲那里受够了失望,意外地,她竟然从父亲身上感到了一阵温暖。
即便她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那一缕温暖也是假的,是一种刻意的伪装。
分明父亲眼底的深处只有冷漠,对任何人都只有冷漠,可他却愿意为了她而伪装出温柔,这又是否能说明……他是爱她的呢?
父亲开始亲手教她杀人,教她如何出色地完成群星的任务,给她做饭,甚至会陪她去游乐园。
那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夏天,于是她开始变得愚钝,学习魔法的进程也变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她看到父亲眼中出现了不耐烦的情绪。
她装作看不见,继续愚钝地跟随父亲学着魔法,直到暑假后,她再一次回到了爷爷奶奶的身边。
后来她再也没和她的父母说过话,分明是他们把她生下来的,分明她应该是他们的骄傲,是整个人类最出色的孩子,是人类的未来,他们本该引以为傲的,本该对她细心呵护,用爱伴随着她长大的……为什么,却这么讨厌她呢?
是因为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分明她已经把她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分明她已经成为了同龄人之中的最强者,分明她……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分明她什么都不缺,分明她手握权与力,可以冷漠地俯瞰众生,分明这个世界的未来就是属于她的,她有什么资格感到不满呢?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吃不饱饭的人呢,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呢,有那么多悲惨的人,她的疼痛是否又不过只是傲慢的控诉?
顾瓷凑的越来越近了。+6\k.a!n?s¨h\u,._c¢o/m+
台下的顾清咀嚼爆米花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下。
“真是见鬼……”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他身边的姬玉荷也发现了异常,有些不解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温语凝怎么了?”
此刻姬玉荷也看见了温语凝身边散发出的黑气,这些黑气宛若实质性的怨念一般,萦绕在她的身边久久不散,当姬玉荷试图用真理之线来探测那些黑气时,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顾清把那颗爆米花咽下去,“原来她还掌握了堕天使魔法,之前竟然没注意到。”
“堕天使魔法?”
“嗯,一种很邪恶的魔法。”顾清直视着看台上的温语凝,轻声为姬玉荷解释道,“一种以献祭自己情绪,来向堕天使换取力量的黑魔法。”
“那小瓷会有危险吗?”
“不会,但她会。”
顾清又吸溜了一大口冰可乐。
………………………………
顾瓷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因为她也发觉了温语凝身上的变化。
她身边那宛若实质的黑气,在这一刹那间忽然凝结为了无数的黑羽,那些黑羽来到了温语凝的身边,汇聚成了一双黑色的虚幻羽翼。
“哦?”顾瓷困惑地歪了歪头,斩出一剑。
她出剑的刹那便撕裂了空间,这一剑以纯粹的力驱散了温语凝周遭空间的魔法威能,使得温语凝无法再轻易地进行空间传送,但下一刹,她身后的黑羽便将其围拢起来,阻挡了这一剑的威能,而羽翼上的几支羽毛飘落下来,宛若箭矢一般刺向了她的身躯。
她试图避躲,却因为距离太近,速度要比她想象的快些,羽毛落在了她的小腹,宛若锋利的刀刃一般,轻易便刺破了她的身躯,留下了好几个血洞。
顾瓷微微低头,她的伤口处血并没有流出来,而是在刹那间便被黑红血丝缠绕,完好如初。
只是她的表情这一刻变得更为狰狞起来。
“有意思……”
她再一次挥剑。
温语凝缓缓回过神来。
她身后的羽翼张开,墨黑色的纹路从她的肌肤中浮现。那是堕天使的魔法印痕,这些印痕强化了她的躯体,使得顾瓷挥剑而来的动作在她眼中变得愈来愈慢。她开始还击,用她所掌握的一切。
其实温语凝自己都不明白这究竟算是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总觉得有些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底渐渐消失了,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空落落的。
她一次次挥剑,手中的剑刃与顾瓷的剑碰撞在一起,闪烁起一颗颗火星来。她的剑身上出现了细小的坑洞,但她也曾好几次在顾瓷身上留下剑伤。
这倒并非因为她与顾瓷势均力敌,而是因为顾瓷的打法很疯狂,仿佛她完全不在乎以命换命一般。温语凝给她留下了几道剑伤,而她已经在温语凝身上捅了十几个窟窿。
尽管温语凝给自己施加了治愈魔法,她的伤势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可却没跟上顾瓷给她造成伤口的速度,她的血渐渐将她的衣裙染红。
顾瓷微微皱眉。
她感受到温语凝的气息似乎还在不断攀升,取而代之的却是她的精神变得愈来愈癫狂,她那圣洁的白金色眼眸,此刻似乎染上了一缕如墨般的黑色,那些羽毛在顾瓷身边缠绕,尤其烦人,时不时就会给她的身体留下好几个孔洞。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用“那个”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顾清却已经跑到了台上来。
“歇歇。”顾清看向顾瓷的脸。
分明顾瓷上一秒还一副杀红了眼的架势,但当她看到顾清脸上的认真以后,她的剑被收回了身体里,而是不解地看向他。
可温语凝完全没注意到顾清的登台,仿佛也没听见顾清的那一句,所以她肆无忌惮的出剑,而收到顾清话语的顾瓷甚至懒得避躲,任由她手中的剑刃刺穿了她的心脏。
顾瓷歪了歪脑袋,继续以困惑的眼神看向他。
“唔,她再和你打下去,十分钟后就会彻底疯掉。”顾清柔声说了一句,而台下的姬玉荷也已经赶到了台上,透明的丝线很快便将温语凝整个人缠绕了起来,顾瓷则抓住她的手腕,默默把插在她胸前的剑拔了出去。
她胸口的血窟窿也很快愈合,甚至连一句疼都没喊,只是用一种天真的神情看向顾清,“你心疼她?”
“不是啊,是她在我们这被我们搞疯了会很麻烦啊……”顾清无奈地笑笑。
“那你怎么不关心我呢?”顾瓷微微撅起嘴唇。
“哪不关心你了?”顾清看向顾瓷,伸出双手,下一秒顾瓷扑到他怀里。
顾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调轻柔,“疼不疼?”
“疼。”
“那亲一口。”顾清凑近在她脸颊吧唧一口。
“不疼了。”顾瓷轻笑起来。
……………………………………
昏暗的地下室中,温语凝缓缓睁开双眼。
当她试图活动身体的刹那,忽然发觉她被透明的丝线紧紧绑在了椅子上,她的手腕与椅背绑在一起,足踝也被紧紧合拢,此刻完完全全没有半点动弹的机会。
而她的面前,顾清站在黑暗里,正抬头看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东西,想的出神。
“放开我。”温语凝冷淡的声音在地下室响起。
“恐怕暂时不行。”顾清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温语凝。”顾清望向她的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
温语凝面无表情,反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不是温语凝,那我是谁?”
“尊敬的堕天使大人……您的种族……竟然还没死绝呢?”
顾清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