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骤然明亮,映出少女眉目如画。
她盈盈拜倒,声音清婉如黄莺出谷:"臣女拜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皇上,这是你的表妹。"
太后摩挲着翡翠护甲,浑浊的眼珠泛起水光,"此次哀家在温泉行宫养病,多亏了她日夜侍奉。"
她顿了顿,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哀家想着,让她进宫也好照料你的起居。"
赫连御指尖叩击着紫檀木桌案,节奏越来越急,蟒纹团龙在烛火下张牙舞爪。
苏绾妤盯着他腕间的玄铁扳指,那是征战漠北时所得的战利品,此刻却将桌面敲出细密的裂纹。
"母后既然这样说了..."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就封个贵人,赐封号宁。"
"嫔妾多谢皇上!"
宁贵人叩首时,鬓边新赐的赤金步摇擦过青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绾妤望着她起身时扬起的嘴角。
越是娇艳的花,越要当心茎上的刺。
这角色倒是进入的挺快的,这就改口了。!q~i_u?s*h¨u,b.a+n/g_.,m^e*
"皇后,看着给安排住处吧。"
赫连御的目光扫过皇后骤然失色的脸,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皇后强撑着福身,东珠垂落的阴影里。
苏绾妤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正死死揪着裙摆,金线绣就的丹凤被揉得扭曲变形。
殿外忽起一阵狂风,卷着细雪扑进殿内。
苏绾妤望着宁贵人被宫娥簇拥着离去的背影,那抹素白渐渐消失在九曲回廊尽头。
忽然轻笑出声,将一盅桂花蜜酿缓缓饮尽。
呵……
这下又有热闹可以看的了。
鎏金兽首香炉腾起的青烟袅袅绕着盘龙柱,苏绾妤斜倚在嵌宝贵妃榻上,白玉箸夹起一瓣胭脂鹅脯。
殿中十六乐伎正奏着《霓裳羽衣》,编钟与箜篌的声响混着清蒸鲥鱼的鲜香,在暖融融的铜炉热气里蒸腾。
"哀家累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太后摩挲着护甲的动作骤然停下,金丝绣着百子千孙纹的靠垫将她佝偻的脊背衬得愈发单薄。
赫连御垂眸应了声"好",玄色龙袍掠过满地鲛绡宫灯的光影,蟒纹腰间的玉佩撞出泠泠声响。
随着明黄与黛青色身影消失在雕花槅门外,满殿命妇齐刷刷起身的环佩声惊起梁间燕雀。>^!卡?£卡?小@说+¤#网; a免/费?|阅?]读?.
"那今日就散了吧。"
皇后强撑着仪态福了福身,东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冷光。
待最后一抹宫装绣影消失在九曲回廊,她踉跄着扶住鎏金屏风,珍珠护甲在檀木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青竹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触到她后背冷汗浸透的织金襦裙,方觉娘娘面上那抹胭脂红得刺目。
坤宁宫的铜鹤烛台将影子投在青砖上,恍若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
皇后瘫坐在金丝楠木凤椅里,望着帐幔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发怔。
案头放着内务府新呈的宫室图,如妃宫的丹桂轩被朱砂重重圈起。
"娘娘,那宁贵人..."
青竹捧着烫金宫笺的手微微发抖,烛光在"宁贵人晋封贵人"的朱批上明明灭灭。
皇后突然抓起妆奁里的羊脂玉梳,狠狠砸在铜镜上。
碎裂的镜面映出无数个她苍白的脸,鬓边珍珠流苏随着剧烈的喘息轻颤:"安排在丹桂轩。"
殿外的北风突然呼啸起来,卷着残雪扑在窗棂上。
青竹望着主子染着丹蔻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终究还是低声道:"可要...安插眼线?"
寂静在殿内蔓延,皇后盯着梳妆台上太后赏赐的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白日里宁贵人叩首时,赤金步摇在青砖上划出的寒光。
"洒扫的宫女..."
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挑个最笨的,要笨到连倒夜香都会摔碎瓦罐的。"
窗外的雪愈发急了,将琉璃瓦上的积雪卷成雪雾,恍惚间竟似那日舞女广袖轻扬时飘落的面纱。
永和宫的沉香在镂空珐琅香炉里幽幽燃烧,柳贵妃攥着鲛绡帕子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案上未动的玫瑰鹅油卷早己凉透,蒸腾的雾气消散后,只留下几缕冷油凝结在青瓷碟上。
窗外寒风卷着细雪扑在雕花槅窗上,将檐角的鎏金铃铛撞出细碎的呜咽,倒像是她此刻破碎的心思。
"这太后分明是在敲打咱们!"
柳贵妃突然将茶盏重重掼在地上,上好的青瓷迸裂成无数碎片,飞溅的茶汤在波斯进贡的织金毯上晕开深色痕迹。
她盯着铜镜里自己被胭脂染红的眼角,想起晚宴时赫连御看向宁贵人那讳莫如深的眼神。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轻易就划开了她精心维持的笑容。
贴身宫女灵儿跪在满地狼藉中,小心翼翼地收拾着碎片:"娘娘何必动气?"
她捧着鎏金手炉凑近主子膝头,暖烘烘的雾气氤氲在柳贵妃青黛远山眉下,"您忘了皇上去年生辰,独独赏了您西域进贡的夜光杯?还有上个月,御膳房特意按着您的口味,日日做西湖醋鱼..."
话音未落,柳贵妃突然抓住灵儿的手腕,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响:"可宁贵人总归是不同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意,镜中倒映的牡丹簪花随着颤抖轻轻摇晃,倒像是风中摇曳的残花,"太后把亲侄女塞进后宫,分明是想分薄我的恩宠!"
灵儿任由主子攥得生疼,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娘娘且放宽心。"
她从妆奁里取出羊脂玉梳,轻轻梳理着柳贵妃散落的青丝,"宁贵人再得势,不过是太后手中的棋子。您可是陪着皇上从潜邸一路走来的人,当年叛军围城,是谁冒死为皇上送的密信?"
这话似是戳中了某处柔软,柳贵妃紧绷的肩膀突然松弛下来。
她接过灵儿递来的蜜渍青梅含在口中,酸涩的滋味漫开,倒让神志清醒了几分。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梳妆台上,将太后赏赐的翡翠镯子映得愈发碧绿,恍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罢了。"
她抚过鬓边皇上亲赐的东珠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算是表妹又如何?这后宫的天,还轮不到一个新人来翻覆。"
铜镜里,她重新描上鲜艳的丹蔻,在摇曳烛火下,宛如即将出鞘的淬毒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