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人对着铜镜,指尖轻轻抚过鬓边新换的东珠钗,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之色。
她望着镜中艳丽的容颜,忽然嗤笑一声:“果然啊,少了个苏良人,这皇上不就想起我来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又夹杂着如愿以偿的快意。
曾经苏良人风头无两,如今那抹身影消失了,自己终于等到了出头之日。
巧慧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缂丝襦裙款步走来,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的海棠花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她将衣裳轻轻放在榻上,眉眼含笑:“小主说的是,凭小主这花容月貌,再加上精心准备,今晚可得让皇上记得小主的好。以后啊,这后宫的风光,可不就是小主的了。”
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贵人转身,指尖轻点了下巧慧的额头,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就你嘴巧,不过若真如你所说,少不了你的赏赐。”
她拿起衣裳,目光坚定地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心中暗自盘算,今晚定要牢牢抓住机会。
李贵人这边兴致勃勃。
而另一边的御书房里。>-卡?卡?ˉ3小%?说x¤网d? `]追¨\·最±新?章¨?节ˉ
赫连御捏着朱砂笔的手微微发僵,宣纸上的朱批洇开墨团,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案头堆积的奏折早己批阅过半,可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思绪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皇上,您今天翻了李贵人的牌子。"
周禄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凝滞的空气。
他垂眸盯着青砖缝里的苔痕,暗自揣度着皇帝此刻的心思。
赫连御握着笔的指节骤然发白,砚台里的墨汁泛起细小涟漪。
他的睫毛颤动两下,恍惚间似乎又看见苏良人倚在窗前,捧着书卷对他浅笑的模样。
可待他眨了眨眼,眼前只剩烛火摇曳,映得龙纹屏风上的瑞兽张牙舞爪。
"摆驾吧。"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放下笔时,袖口扫落了案头的白玉镇纸。
"咚"地一声闷响惊得周禄浑身一颤。
周禄不敢多言,连忙退出殿外,对着候在廊下的小太监们低声吩咐。
宫灯次第亮起,蜿蜒的灯河沿着青石御道铺开,抬辇的太监们屏息敛声,生怕惊扰了轿辇里那个沉默的身影。-|÷求§书¥*帮dd; /已:*o发¢?&布1_最)新@?章??节·±)
赫连御倚在软枕上,望着宫墙上方狭窄的夜空,耳畔似乎又响起苏良人最爱哼的那曲小调,却在夜风穿廊而过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轿辇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赫连御隔着鲛绡帘望着宫墙上方的弯月,忽明忽暗的月光在他眼底碎成银箔。
晚风裹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玉兰香,恍惚间竟与苏绾妤鬓边的香气重叠。
他下意识攥紧袖中早己磨得温润的玉坠。
那是她亲手所赠,如今却成了胸口一处隐隐作痛的疤。
一月前那场争执犹在耳畔。
苏绾妤倔强的眼神刺痛了他的自尊,一怒之下将她禁足听雨轩。
原以为不过是寻常惩戒,可这三十个日夜过去,她竟真如石沉大海,再没递出半封书信。
想到此处,赫连御喉间泛起苦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同心结纹路:"还真是狠心......看来有没有朕的宠爱,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轿辇碾过青砖的吱呀声戛然而止,周禄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皇上,竹语轩到了。"
赫连御如梦初醒,这才惊觉自己竟一路都陷在回忆里。
雕花轿帘被掀开的瞬间,夜风卷着竹影扑进眼底,恍惚间竟与听雨轩外的景致重叠。
"皇上驾到——"
周禄拖长的唱和声刺破夜色。
竹语轩的朱漆大门应声而开,李贵人鬓间的东珠钗在宫灯下折射出璀璨光芒,她莲步轻移,带着满身馥郁的香粉气盈盈下拜:"嫔妾恭迎圣驾。"
可赫连御的目光却越过她肩头,望着远处廊下一株开得寂寥的海棠,恍惚间又看见苏绾妤踮脚折花的模样,那时她回头望向自己的笑,比这满园春色都要动人。
宫灯将竹语轩的鎏金匾额染成琥珀色,赫连御望着李贵人伏地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起吧。"
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漫出来的,冻得空气都发颤。
李贵人咬着唇起身,莲步轻移时裙摆扫过青砖,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龙脑香。
殿内熏香浓重得令人窒息,赫连御望着铜盆里蒸腾的热气,突然想起听雨轩那方素净的木桶。
苏绾妤总爱在水里撒几把新鲜茉莉,说这样能洗去暑气。
"皇上,嫔妾己经为您备好热水,您可要沐浴?"
李贵人的声音甜得发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赫连御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想起白日里堆积如山的奏折,终是应了一声。
雕花屏风后水声潺潺,李贵人倚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反复调整鬓边的玉簪。
烛光映得她双颊绯红,脑海中不断演练着待会的场景:
该如何用最柔媚的姿态为皇上宽衣,怎样的耳语才能勾起圣心。
正想得入神时,屏风忽然被掀开。
赫连御披着月白寝衣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在寝衣领口洇出深色痕迹。
李贵人的心跳陡然加快,慌忙起身福礼:"皇上,嫔妾替您更衣吧。"
她伸手去接龙袍,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绸缎,赫连御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李贵人娇呼一声,抬眼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漆黑如夜的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
"皇上......"
她声音发颤,下意识想抽回手。
"皇上,是嫔妾有什么问题吗?"
李贵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赫连御松开手,龙袍重重坠在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他望着眼前花容失色的女子,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满宫粉黛,竟无一人能懂他眼底的孤寂。
"没什么,安置吧。"
他转身走向床榻,将自己埋进绣着金线蟠龙的被褥里。
李贵人僵在原地,望着皇帝紧绷的脊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夜的恩宠,不过是一场注定落空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