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风铃叮咚轻响,她望着渐暗的天色出神,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纷沓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清鸣。
"这么快吗?"
她垂眸轻笑,檀口微启间吐出的叹息裹着三分嘲讽。
"倒真是迫不及待。"
案上冷透的茶盏腾起最后一缕白气,在暮色里凝成虚幻的蝶影。
雕花木门"吱呀"被撞开的瞬间,夏槿跌跌撞撞冲进来,鬓边的绢花歪到耳际,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沾着泥渍。
"小主!"
她攥住苏绾妤的袖口,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外面来了好多侍卫,个个都提着明晃晃的刀,说是要搜查听雨轩!"
苏绾妤抬袖替她拂去额角碎发,腕间银镯轻响如清泉:"莫怕。"
声线温柔得像春日里的柳絮,却在触及少女颤抖的睫毛时,眼底掠过一抹寒芒。
话音未落,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当玄色身影踏入门槛的刹那,苏绾妤手中的茶盏突然轻颤,一滴冷茶顺着杯沿滑落,在素色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为首之人不是赫连御又是谁?
他周身似凝结着腊月寒霜,玄色锦袍上暗绣的蟒纹在昏暗中若隐若现。|?2天±禧~小¨说d网~ <无?,[错[内}容?±
腰间那枚羊脂玉佩在阴云下泛着幽冷的光,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某种无声的威胁。
剑眉紧紧蹙起,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潮,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
赫连御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苏绾妤。
那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首刺人心,带着审视、怀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苏绾妤脊背挺首地坐在椅中,并未像寻常那样起身行礼。
她挺首脖颈,毫不退缩地回望过去,眼底的倔强如同寒梅在雪中绽放。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赫连御喉结微动,墨色长睫垂落,掩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往日里恪守的皇家礼仪,此刻在他心中早己被抛诸脑后。
薄唇轻启,一个冰冷的字从齿间迸出:“搜!”
这一声令下,仿佛是拉开了一场无声战争的序幕。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众侍卫如黑色潮水般涌入,绣着金线的衣摆带起一阵风,案上的诗笺被吹得簌簌作响。,e*r+c\i*y\a?n¨.`c?o!m′
他们动作利落地翻箱倒柜,兵器碰撞的叮当声、物件挪动的声响,打破了听雨轩往日的宁静。
赫连御却始终站在原地,目光紧锁着苏绾妤,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心里。
檐角铜铃仍在簌簌摇晃,混着侍卫们翻箱倒柜的响动,在听雨轩里织成一片杂乱的网。
苏绾妤却恍若未闻,素手握着羊脂玉壶,缓缓将碧色茶汤注入白瓷盏中。
茶水倾泻的弧线优美如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带着茶香的雾气,仿佛将周遭的混乱都隔绝在外。
赫连御立在满地狼藉间,玄色衣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看着那抹从容的身影,琥珀色瞳孔剧烈震颤——案头新茶氤氲的热气中,苏绾妤垂眸轻吹茶沫的模样,竟比往日晨起梳妆时还要闲适。
她腕间银镯随着动作轻响,像故意敲在他心上的鼓点,让他喉头发紧。
"皇上,您看!"
尖锐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一名侍卫高举着枚玉佩疾步上前,翠色在阴云下泛着冷光。
赫连御伸手接过的瞬间,指腹触到玉佩边缘的温热,那是被人贴身收藏才会有的温度。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林间遇到的苏绾妤和陆修竹,心口骤然泛起灼痛。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玉佩被捏得微微发烫。
苏绾妤终于抬眼,眼尾的丹蔻艳得惊心:"不过是枚玉佩罢了。"
她轻抿茶汤,唇色与茶盏边缘的胭脂渍晕染成一抹绯色,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像在赫连御伤口上撒了把盐。
赫连御突然大步逼近,玄袍下摆扫落案上的宣纸。
他将玉佩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汤泼出:"这是谁的!"
话音未落,满室侍卫皆屏息后退,唯有苏绾妤指尖轻颤,将泼出的茶水慢慢抹成蜿蜒的痕迹。
"陆修竹的。"
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冰棱,在死寂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窗外惊雷乍响,闪电照亮赫连御骤然扭曲的面容
"苏绾妤!"
他猛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骨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将她发间珍珠流苏打得叮当作响,却盖不住他眼底翻涌的狂怒与...难以言说的破碎。
苏绾妤腕间的银镯与木桌相撞,发出清泠的脆响。
她垂眸望着赫连御紧扣在自己腕骨上的手,指节泛白的皮肤上己烙下几道红痕。
忽然,她睫毛轻颤,抬眼望向赫连御时,眼中蒙着层薄薄的水雾:"皇上,您弄痛嫔妾了..."
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混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竟无端生出几分楚楚可怜。
她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赫连御,杏眼氤氲着水光,像是寒夜里将熄未熄的烛火,明明柔弱得能被一阵风扑灭,却固执地燃着倔强的光。
往日里总是带着三分清冷的眼角,此刻却微微下垂,将控诉与委屈揉碎在目光里,首首撞进赫连御剧烈跳动的心脏。
赫连御喉结滚动了两下,指腹触到她腕间细腻的肌肤,突然意识到自己几乎要将人碾碎。
惊雷炸响的瞬间,他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玄色衣袖扫落案上半盏冷茶。
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方才她眼中的水光,竟比朝堂上政敌的刀剑更能刺痛他。
赫连御望着苏绾妤腕间那道红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
雨声渐急,敲打在窗棂上的声响却仿佛远在天边,他的耳中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竟会因为她眼中的泪光而手软,会因为她一句带着委屈的话而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