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南水患横行,派去开渠治理的官员,被愚昧的流民挟制。
他们不知道他们挟持的是谁?
只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快挺不住了。
家里的老人,为了孙子能多一口吃的,绝食而死。
他们只希望这次挟持朝廷命官,能引起朝廷的瞩目,看到他们的苦难。
祈求朝廷开仓放粮,救济他们。
——
信息的闭塞,亲人的死去,让他们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他们不知道,他们挟持的这批人,是帝君派去治水的能臣。
帝君燕烬早已经下旨,先派遣能臣治水,紧接着开仓放粮。
青禾修撰的史书上,有治水之法,朝廷三年休养生息,粮仓充足。
这次水患,本来算不得大事。
可是愚昧的流民,堵住了治水核心官员的去路,留下挟持的信件,就藏了起来。
朝廷派出的第二批治水官员,还没赶到江南。
江南决堤,已经死了更多的人,淹了更多的村庄。
而第一批赈灾粮,哪怕已经到达江南,也救济不了,如此多的流民。
愚昧者甚多,被煽动跟风藏匿、捣乱官兵搜查的流民,加起来已经近万人。
——
燕烬恶极了他们的愚昧,旨意下达,一律处死。
正式旨意,还没有通过中书令草拟,所以青禾还不知道。
但是兵部、刑部尚书已经接到君上口谕,两部大小官员,都已经开始行动。
等青禾听闻这个消息,闯入天枢宫的时候,男人眼中的情绪还未消散。
见她来,他挥手屏退侍从,大殿的门被轻轻合上。
“君上!”
她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意,几缕青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
他知不知道,他下了一道什么样的旨意?
那可是万人性命,他怎可如此冲动?
燕烬抬眸看她,眼底还翻涌的杀意让青禾呼吸一滞。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虎符调动将士,怕是军队已经在路上了。
“沈卿来得正好。”
燕烬声音低沉,随手将虎符掷在案上,“江南的折子,你来拟。”
青禾跪伏在地,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衣摆:“臣听闻……君上要直接处决万人?”
“不是处决,是平乱。”
燕烬突然起身,他一步步走下玉阶,靴底踏在地砖上的声响,如同催命符。
他在青禾面前站定,却出人意料地伸手,将女孩从冷硬的地砖上拉了起来。
他近日,越来越见不得她跪……
他缓了缓神色,知道她心软,还是温声跟她解释:
“那些愚民,主犯挟持朝廷命官,从犯扰乱视听,酿成大祸,死不足惜。”
“君上”她轻唤,指尖试探性地拽住了他的袖角。
“亲人的逝去,幼童的细弱哭声,让他们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仰起脸,眼中水光潋滟,她是真的害怕他不管不顾杀掉所有人:
“处决主犯臣没有意见,可是主犯的孩子是无辜的。”
“那些被煽动的从犯,他们没有读过书,他们只知道这样做,他们能活下来。”
“沈青禾。”燕烬突然打断她,声音却反常地没有提高,那是男人在极力克制沸腾的烦躁,“朕的口谕已经传遍各部,没得改了。”
他抬手抚上她泛红的眼角:“而且,你心疼这万人的无辜?”
“你知不知道?洪水决堤之下,已经又有数万百姓,沦为新的流民。”
“君上,灾祸已经酿成,处死所有人不能挽回什么,反而会引来民众更大的惊慌和动乱……”
——
燕烬眸色骤然转暗,本就强压下的暴虐被勾起,他一把攥住青禾的手腕将她拽到御案前。
案上摊开的奏折字字泣血,诉说着决堤后浮尸遍野的惨状。
“那这些死去的人呢?”
他声音嘶哑,指尖重重戳在奏折上:
“他们不无辜吗?他们凭什么要为别人的愚昧买单?”
青禾被他拽得踉跄,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放下身段,哄哄他。
可她却倔强地仰起脸:“那他们为什么无知,陛下不知道吗?”
她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君上十四岁时,燕氏就开始收复失地,大小战乱持续十五年。”
“百姓颠沛流离,哪来的银钱读书?”
“世家接连被屠,谁还敢开设学堂?”
燕烬瞳孔骤缩,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君上在位三年,确实风调雨顺。”
青禾疼得蹙眉,却仍不退让,“可您重武轻文,动辄屠戮世家。”
“读书人死的死逃的逃,民间目不识丁者十之八九——”
“他们在您的治理下,变得无知。现在您却要因为他们无知,就要了所有人的命?”
“臣也想问问您,凭什么?”
最后一句话如利刃,刺得燕烬眼底瞬间掀起血色风暴。
他猛地将青禾按坐在御案上,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他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她。
“沈青禾!”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你就这么有恃无恐?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