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朝钟敲过申时,淑妃手中的翡翠镯“当啷”砸在案几上。
【昭妃有孕】四个字,刺耳极了。
六年前她诞下五皇子时,陛下不过命人送了两匹蜀锦,连亲自探视都无。
“娘娘,陛下把南诏进贡的九转玲珑塔都搬去昭阳殿了。”
贴身宫女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中,淑妃猛地捏紧帕子,指尖掐进掌心。
便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张昭仪有孕时,也不过多了道“免晨起请安”的恩典。
可如今呢?
青禾有孕的消息传来不过半日,太医院三位院判跪在昭阳殿外候着。
更不必提沈家父亲骤升太傅,兄长沈砚之入值御前。
这般外戚恩宠,玄雍朝从未有过先例。
——
御花园的玉兰树下,德妃捏碎了刚得的雨前龙井。
“当年本宫有孕,正逢江南水患,连燕窝粥都减了半盏。”
她盯着远处昭阳殿飘来的五彩经幡,那是陛下命人用东海鲛人绡制成,专为青禾腹中胎儿祈福的。
“如今呢?”
“昭阳殿的暖阁里,连地砖都换成了昆仑暖玉。”
“还有前朝,陛下已经连前朝的非议都不放在眼里?”
户部尚书冒死进谏“祖制不可废”,却被陛下当庭驳斥。
御史大夫的弹劾折子里写着“外戚骤贵,恐乱朝纲”。
却在呈给陛下的次日,被朱笔批了“朕之江山,朕自斟酌”八个大字。
“这便是专宠吗?”
德妃望着手中凉透的茶盏,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酸意。
她想起青禾初入宫时,连向皇后请安都战战兢兢。
如今却能让帝王为她打破所有规矩。
德妃暗恨,或者说不止她,这六宫谁不恨她沈青禾?
可是谁都不敢,弃家族,弃孩子于不顾。
只能在暗地里,咬碎了牙!
——
昭阳殿内,鎏金缠枝灯将沈青禾单薄的身影投在茜纱窗上。
她伏在白玉盆边,纤细的身子颤抖如风中柳絮。
腕间银铃随着干呕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雀儿在哀鸣。
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盆沿,指节都泛了白。
萧临渊单膝跪在冰凉的金砖上,玄色龙袍的下摆浸了药汁,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用掌心托着她小巧的下颌。
“昨日吐了三回,今日又……”
帝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心疼,话未说完,青禾揪住他胸前衣襟,红了眼眶。
“再咽半口。”萧临渊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汤匙喂过来安胎药。
“苦……”
她蹙眉推开药盏。
青禾摇头想躲,却被他轻轻掐住下巴。
“明日把江南的厨子捆来,再叫太医院研究新的安胎药。”
青禾的泪珠滚落在他掌心:“陛下何必……”
“宝贝儿,不哭。”
男人的大掌轻轻拂过她平坦的小腹:
“你腹中还有小皇子呢,哭坏了怎么办?”
萧临渊望着怀中娇弱楚楚的女孩,她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孕育着自已的骨血。
冷硬的心肠化作一汪春水,更是心软怜惜的厉害。
他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柔得不可思议:
“朕的小铃兰,要好好的。”
——
御膳房也是人仰马翻。
“第七批江南厨子到了!快些!”
总管太监擦着汗,尖声指挥着:
“那个会做酸梅糕的站前排!”
灶台上堆满了珍稀食材:天山雪莲熬的粥,南海血燕炖的羹……
每一样都贴着帝王朱笔御批的“昭阳殿独供”条子。
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靠近食盒,禁军的刀鞘立即抵上她的喉咙。
“陛下口谕!”
禁军统领冷声道,“靠近药灶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