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打头,第一个向朱允熥行礼,声若洪钟:“臣蓝玉,参见太孙殿下!”
他身后颖国公傅友德、开国公常升、魏国公徐辉祖等人,皆是戎马半生之辈,此刻也尽数跪倒在地,行礼如仪。
朱允熥抬手:“免礼。”
众人起身。
朱允熥从蓝玉开始,逐一敬酒。
蓝玉接过酒盏,朗声一笑:“殿下若有差遣,尽管吩咐!臣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战十年!”
他目光扫过殿内,带着几分老将的豪迈与不羁。
朱允熥颔首:“明年开春伐高丽之战,还需老将军多多出谋划策。”
蓝玉闻言,捋须而笑:“高丽小贼,若陛下和殿下信得过臣,只需辽东都司兵马,臣便可荡平!”
朱允熥举杯:“好!凉国公风采不减当年,满饮此杯!”
两人相视,一饮而尽。
随后,朱允熥又与傅友德、常升、徐辉祖等勋贵武将一一碰杯。
他每至一处,言语皆恰如其分,既有褒奖,亦含期许。
勋贵们或面露激动,或目光深沉,各自盘算。
这看似寻常的敬酒,实则是一场无声的交接,大明的军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位年轻的太孙身上汇聚。_微¨趣,小?税\惘. ·哽-欣*罪/全¨
来到文臣那边,朱允熥亦是集体敬酒一杯。
翰林学士们纷纷躬身,笑容中带着几分拘谨。
六部尚书们则更为老练,举杯沉稳,眼神交汇间,皆是官场风霜。
他们深知,今日的太孙,己非吴下阿蒙。
终于,朱允熥来到了皇孙和未就藩的皇子那边。
他首先走向宁王朱权和辽王朱值。
朱允熥一一敬酒,言语间带着长兄的关切,嘱咐他们明年就藩后,务必勤练兵马。
他目光落在朱权身上,语声微沉:“你们二人,就番之后要勤练兵马,万万不可松懈。就番前,来见孤,孤有事情跟你们谈。”
朱权与朱值皆是心头一凛,郑重应诺。
敬完诸皇子,朱允熥的目光扫过皇孙们的席位。
他面上平静无波,眸中却似有寒光一闪而逝。
本应摆在首位,自己长房的亲弟弟,老西朱允熞,此刻竟屈居末席。
而周世子朱有燉,赫然安坐首席。
朱允熥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一旁的朱允炆也察觉到气氛陡变,脸色随之发白。
朱允熥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礼部尚书任亨泰身上。`鸿\特-暁!说~惘! ¨已¨发?布,醉^薪~漳!結?
任亨泰正与人低语,忽觉一股无形压力罩顶,抬眼便对上太孙那双审视的眸子。
他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趋步上前,躬身:“殿下,有何吩咐?”
朱允熥语声平缓,却似寒冰:“任尚书,孤问你,这皇孙的席次,何人排定?”
任亨泰额角冷汗渗出,瞥了眼皇孙席位,这才恍然。
他慌忙解释:“回殿下,是、是礼部郎中。他们……他们是按皇孙年纪排的,周世子年长,故而……”
“按照年纪?”朱允熥声音更冷,“我大明礼制,嫡长为尊,皇孙排序,自有定制!何曾听闻,长房嫡孙,反要屈居藩王世子之后?这是谁的规矩?是你任尚书的规矩,还是你手下人觉得我长房无人,可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任亨泰“噗通”一声跪倒,额头触及金砖,闷响一声:“殿下息怒!臣……臣万死!是下官疏忽,御下不严,绝无僭越之心!”
他浑身颤抖,今日这差池,怕是难以善了。
朱允熥不再看他,只对福安吩咐:“去,让礼部的人,立刻将皇孙席位调整过来!”
福安连忙应声而去。
朱允熥的目光重新落在任亨泰身上,平静却字字如刀:“礼部尚书任亨泰,办事不力,御下无方,罚俸一年!至于那不长眼的礼部郎中,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殿内众人皆是心头一紧,纷纷垂首,不敢首视。
任亨泰面如死灰,连连叩首。
一场小小的席位风波,在太孙雷霆手段下顷刻平息,也让在场之人,对这位年轻储君的威严与手腕,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朱允熥并未与所有皇孙及未就藩的皇子一一碰杯,仅是举杯示意,目光平和地扫过他们。
正在此时,殿门处,锦衣卫同知李星脚步匆匆而入,神色凝重。
他快步来到朱允熥身后,福安机警地移了半步,挡住了旁人视线。
李星压着嗓子,语速极快:“殿下,两仪殿出事了。宁妃娘娘……正在殿内大发雷霆,说是要责罚秦王侧妃邓氏。”
朱允熥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宁妃?邓氏?
他心念电转,没有想出这两人有什么交集,邓氏能把宁妃得罪那么深。
“究竟何事?”朱允熥低问。 李星面露古怪:“听闻是应天城中的几位贵夫人,想趁着万寿节宁妃娘娘宴请,送娘娘一顶七翟冠。其中邓侧妃出力最多,主要的几种材料都是她提供的就由得她献上去,没想到娘娘打开一看不是七翟冠,而是中宫娘娘才能佩戴的九翟冠……娘娘气得不轻,说邓氏不遵礼法,藐视宫规。偏那邓氏……似乎还在娘娘面前分辩了几句,言语间颇为委屈,这才彻底激怒了娘娘。”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几位夫人这一手,可真是将邓氏往死里坑。
那邓氏怕是此刻还蒙在鼓里,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几乎在李星话音落下的同时,御座那边,一名内侍也快步上前,在朱元璋耳边低声禀报。
朱元璋本就因方才燕王之事心有郁结,此刻听闻后宫又生事端,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抬眼望向朱允熥,招了招手。
朱允熥会意,放下酒杯,快步至御座前。
“允熥,”朱元璋声带薄怒,“你宁妃那里,跟秦老二那侧妃邓氏,怎么回事?你去替咱瞧瞧!莫要在这大喜的日子,真给咱添乱!”
“是,皇爷爷。”朱允熥躬身。
朱元璋鼻孔里重重一哼:“那邓氏若真是胆大包天,冲撞长辈,坏了规矩,你也莫顾忌秦老二的脸面,该如何便如何!”
这话,己是将处置权全权交予朱允熥。
“孙儿明白。”朱允熥再次躬身。
他转过身,对福安:“福安,随孤去一趟。”
又对朱允炆低语几句,让他照应殿内诸事,尤其几位年幼的弟妹,切莫受惊。
安排妥当,朱允熥带着福安,在殿内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快步出了奉天殿,径首往两仪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