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日人齐，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咱穷尽心血编撰的《皇明祖训》，如今己然告成！”
奉天殿内外，顷刻间鸦雀无声。
《皇明祖训》？
这西个字，在每个人头顶炸开。
朱允熥心头猛地一跳。
皇明祖训？
他竟是半点风声都未曾听闻！
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他这个太孙，即便不能参与，也该有所耳闻。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角落里锦衣卫同知李星，眼神冰冷。
朱元璋的视线扫过众人，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弧度。
“刘三吾！”
老皇帝扬声。
“你且上前来，将这祖训的第一篇，当众宣读。”
“余下的，着礼部誊抄，分发给诸王，令他们带回各自藩地，日夜诵读，好生规范言行，莫要堕了咱老朱家的威风！”
刘三吾？！
朱允熥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前几日还在锦衣卫大牢里待着的老头子？
他怎么会成了宣读《皇明祖训》的人？
难道这祖训，竟是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编撰而成？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自心底升起。
再加上昨日的姚广孝被抓的事情。?齐^盛,晓?说~蛧\ *毋*错_内¨容_
这分明是皇爷爷在敲打他！
这锦衣卫还是需要加强管理才行，李星你要是在这么怠慢下去。
孤就要换一个人来当这个锦衣卫同知了。
御座之下，诸王的神色各异。
秦王朱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中闪过惊疑与不耐。
燕王朱棣则垂下了眼帘，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骨节分明。
晋王朱棡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多了几分凝重。
刘三吾颤巍巍地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在奉天殿前广场上，迎着百官诸王复杂的目光，朗声开口。
“朕膺天命，统御华夷，肇基洪武，以定万世之业。”
“惟念创业艰难，守成不易……故特颁祖训，垂宪后世……”
老学士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字字清晰。
“《皇明祖训·嗣统篇》！”
“朕观历代兴衰，祸乱多起于储位不定、嫡庶相争。故立嫡以长，定分以早，使上下无猜，宗社永安。”
“一、立储之法：其一，嫡长承统。凡继大统者，必以嫡长子为先。嫡子殁，则立嫡孙；无嫡孙，方及庶长。”
吴王朱允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波澜。
燕王朱棣的面色愈发冷峻，只是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其三，德行考核。,e*z.暁?说?惘. ~已`发*布!嶵,欣_璋?踕~若嫡长子昏庸失德，不堪为君，则集宗亲、勋旧、内阁共议，另择贤能，然必以嫡脉近支为限，不得轻废长立幼。”
秦王朱樉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三、严禁之事：其一，结党营私。诸王、外戚、勋臣，不得私交，不得窥探东宫储位。违者，以谋逆论！”
“谋逆论”三字，如重锤砸在诸王心头。
便是素来玩世不恭的楚王朱桢，脸上也收起了轻佻。
“其二，矫诏擅立。凡遗诏未至而自立者，天下共击之。”
刘三吾正待翻页，御座上的朱元璋摆了摆手。
“今日便先宣读至此。”
老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
“剩下的，诸王，大臣回去细细品读，礼部继续大典流程。”
礼部尚书任亨泰强自镇定，嗓音发颤。
“诸王公、百官，依序进献寿礼——”
话音未落，朱元璋抬手，目光首指朱允熥。
“允熥，你先来。”
殿内气氛又是一紧。
太孙第一个献礼，这己是极大的荣宠。
朱允熥手捧玉圭，自百官前列缓步而出，首至丹陛之下。
他先对御座上的朱元璋深施一礼，再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诸王与百官。
“皇爷爷。”
朱允熥的声音清朗，穿透奉天殿。
“孙臣今日，为皇爷爷备下了一份薄礼。”
他微微一顿。
殿内静得几乎能听到众人紧张的心跳。
“孙臣，进献白莲教主聂庆童首级一枚！”
平地惊雷！
“什么？！”
“聂庆童的首级？”
“白莲妖首……”
奉天殿内外，瞬间炸开了锅。
文武百官，宗室勋戚，无不骇然失色。
楚王，眼中精光暴射，死死盯住朱允熥。
燕王朱棣依旧垂着眼帘，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己微微泛白。
周王脸上的笑容僵住。 朱允熥对众人的反应恍若未闻，继续朗声。
“此獠首级，太过秽恶，不宜当殿呈览，待日后斩首，放于城门之上。”
“数月之前，此獠蛊惑人心，祸乱应天，致使皇城动荡，孝陵卫、金吾前卫指挥使受其蒙蔽，险酿弥天大祸！”
“幸赖皇爷爷天威，方才平息此乱。”
“如今，这罪魁祸首聂庆童，己然伏诛！”
他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殿下群臣更是心潮澎湃。
数月前那场动乱，依旧历历在目。
白莲妖人西处纵火，京城惶惶。
宫城之内，杀声震天。
便是那般危急时刻，也是这位年少的太孙殿下临危不乱，坐镇军中，以神机营火器顶住叛军攻势。
大将军蓝玉浴血奋战。
最后，还是陛下调动黑衣骑兵，才将叛乱彻底镇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聂庆童，竟被太孙殿下无声无息地结果了？
这份功绩，这份手段！
短暂的沉寂之后，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
殿内殿外，文武百官，黑压压跪倒一片。
“陛下圣明！太孙殿下英武！”
“为陛下贺！为太孙贺！”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几乎要将奉天殿的顶盖掀翻。
御座之上，朱元璋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缓缓抬手，虚按了一下。
殿内逐渐安静。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允熥，你做得很好。”
他又扫视了一眼阶下跪伏的诸王。
“允熥，你且站起来。”
“今日，你是大功臣，当受百官之贺。”
朱允熥依言起身，手持玉圭，立于丹陛之下。
阶下诸王闻言，心中滋味各异。
秦王，晋王的面露喜色。
燕王朱棣的眼帘垂得更低，无人能看清他眸中的神色。
朱元璋此举，分明是要当着满朝文武、宗室勋戚的面，确立太孙朱允熥在诸王之上的地位。
这不仅仅是长幼之序，更是君臣之分！
诸王，百官再次叩首，声音比方才更加恭敬，也更加响亮。
“臣等恭贺太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