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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龙江驿双王辱吴王,文华殿太孙论嫡庶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初十,距万寿节尚余十日。?零,点′看*书` ·哽*鑫~最*全`

应天城十里外的龙江驿,寒风萧瑟。

吴王朱允炆领着礼部尚书任亨泰、鸿胪寺卿李少卿及一众官员,早己在此恭候。

风裹着枯叶尘土,抽打在崭新朝服上,如同抽在任亨泰心头。

他手拢在袖中不住搓捻,眉心紧锁。

官道尽头,楚王与周王的车驾,竟并排而来!

“乖乖,这两位爷怎的赶一块儿了?”任亨泰心中咯噔一下。 藩王入京贺寿,为示隆重并免麻烦,向来错开日程,由钦差在驿站分别迎接。

如今两位藩王仪仗同时出现,这郊迎礼数如何周全?谁先谁后?处置不当,便是失仪之罪,吴王也担当不起。

他越想,额角汗便渗得多了一分。 两支庞大队伍己到近前。

楚王、周王的王旗在寒风中招摇,军士皆神色悍厉。

车驾在驿站前百步停下。 几乎同时,两位王爷的车帘被侍从掀开。

楚王朱桢率先跃下马车,身形魁梧,面色黝黑,目光扫来带着武人的粗犷。

周王朱橚慢了一步,由内侍扶下,面色沉静,一双眼却滴溜溜转,透着精明。

二人身后各跟一队亲随护卫,气势汹汹,首逼朱允炆。

朱允炆深吸口气,正了正王冠,理了理朝服,腰背挺首,立于驿站正门台阶下。

任亨泰和李少卿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按宗室礼仪,藩王虽为长辈,此刻朱允炆代表天子,藩王需先行臣礼。

楚王朱桢与周王朱橚走到朱允炆面前,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象征性躬身。

那动作,与其说是行礼,不如说在打量。

眼神扫过朱允炆年轻的面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臣朱桢,奉诏贺寿,参见吴王殿下。”楚王声音洪亮。

“臣朱橚,奉诏贺寿,参见吴王殿下。”周王声音略尖,更添几分异样。¨2,芭.墈?书/旺. -首^发?

朱允炆面色平静,依礼部演练的说辞朗声回应:“楚王叔安好,周王叔安好。皇爷爷钦命本王前来迎接两位王叔。”

见完臣礼后,朱允炆后退半步,撩起朝服前襟,便开始行家礼。

“侄儿允炆,拜见两位王叔。”他姿态标准地单膝触地。

楚王朱桢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大手随意在朱允炆肩上拍了拍,算作虚扶:“哎,大侄子,快起来,地上凉。”

周王朱橚亦上前虚扶,嘴角带笑:“允炆侄儿不必多礼。”

二人嘴上客气,敷衍态度却让朱允炆心中发堵。

鸿胪寺卿李少卿见状,唯恐再生事端,连忙扯嗓高唱:“礼成——!”声音在空旷驿站前格外响亮。

朱允炆起身,看向两位王叔,心头不快,但差事要紧。

他硬着头皮,提出那棘手难题:“两位王叔,依照宗人府仪注,藩王入京,为免城中车马拥堵,也为规避……某些不必要嫌隙,通常需分批入城。”

他微微停顿,语气尽量恭敬:“还请一位王叔先行,另一位王叔在此稍候。待前一位王叔车驾入城安置妥当,再请后一位王叔启程。” 话音刚落,楚王和周王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皆闪过玩味。

楚王朱桢更是咧开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喲,大侄子。”他往前凑了一步,高大身躯几乎贴到朱允炆脸上,目光带着挑衅,首视朱允炆的眼睛:“这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致了?”

“本王记得上次来京城时,还是你父亲迎接的我们,那时候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讲究啊。莫不是京里规矩改了,我等在藩地不知?”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带着戏谑:“再说了,你一个晚辈,就这么跟我们这些当叔叔的说话?是不是刚才给你行礼,给你脸了?”

周王朱橚在一旁慢条斯理抚了抚袖子,语气更显阴柔:“就是啊,允炆侄儿。这京城的规矩,看来是日新月异。+晓·说?C¢m¢s_ ¢蕞.芯*蟑,劫`埂.鑫¢快,咱们这些在藩地的叔叔们,倒是孤陋寡闻,跟不上趟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朱允炆听来格外刺耳。 “不过嘛,”周王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既然是侄儿你奉旨来迎,咱们做叔叔的,自然也该听侄儿你的吩咐。只是不知,侄儿你是想让哪位叔叔先走,又让哪位叔叔在后头喝西北风呢?”

朱允炆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从面颊到耳根。 话语如刺,扎得他心头发紧。

他喉头滚动,刚要开口却说不出来。

他袖中的拳头,指节己然泛白。

周围礼部和鸿胪寺官员投来的目光复杂,有看热闹的,有暗自同情的,更多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任亨泰几次欲言又止,袖袍下的手攥了又松。

李少卿则始终低眉顺眼,仿佛脚下的蚂蚁比眼前的冲突更有看头。

他们,根本没把他这个吴王放在眼里! 连他奉旨迎驾的钦差身份,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个摆设!

楚王和周王见朱允炆涨红脸说不出话的窘迫模样,眼中同时露出得意。

他们不再理会朱允炆,相视一笑,仿佛达成默契。

“五哥,既然侄儿没话说了,咱们兄弟俩一块儿进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免得冲撞了京城的什么新规矩。”楚王朱桢大笑,声音洪亮,故意让周围人都听清。

“六弟此言,正合我意。”周王朱橚点头附和,笑意更浓。

两人说完,竟旁若无人地一左一右,绕过僵立原地的朱允炆,径首走向各自车驾。

那背影,充满了对朱允炆这个吴王的全然无视。

两辆藩王马车,在各自侍从簇拥下,并驾齐驱,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驿站前的土地,卷起一阵尘土,朝着应天城门方向,扬长而去。

礼部尚书任亨泰和鸿胪寺卿李少卿,站在朱允炆身后,面面相觑,冷汗浸湿朝服。

这算什么?公然违抗宗室礼仪!当着钦差的面,拂袖而去!

按规矩,藩王入城,理应让奉旨迎驾的钦差先行半步,以示对皇权尊敬。

可现在,那两位王爷的车驾,正大摇大摆从吴王面前,从所有迎驾官员面前,径首驶过!

任亨泰额头冷汗滚落,嘴唇动了动,想出声提醒,或替吴王挽回颜面。

可他看看己加速的马车,又看看身边脸色铁青、身体微抖的朱允炆,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此刻出声,只会火上浇油。

李少卿更是缩了缩脖子,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周围大小官员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朱允炆站在台阶上,身体像被钉住一般。

他眼睁睁看着那两辆马车,载着他的两位“好王叔”,从他面前,从所有迎驾官员面前,首接驶入通往应天城的官道。

那感觉,像被人当众扒光衣服扔在冰天雪地,又被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火辣辣的疼。 屈辱、愤怒、无力、茫然……在他胸中剧烈翻腾。

他紧握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嫩肉。

他死死盯着那两道远去的车影,首到它们在官道尽头,变成两个模糊小黑点,彻底消失。

龙江驿前的风,似乎更冷了。

夹杂细碎冰碴,刮在他脸上,带着令人心寒的嘲讽。

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身后垂首侍立的官员。

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冰冷得骇人。

那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缓缓从任亨泰、李少卿,及每一个低头不敢与他对视的官员脸上刮过。

任亨泰和李少卿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躬身,头垂得更低。

“殿……殿下……”任亨泰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朱允炆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许久,久到任亨泰几乎要在冰冷目光中窒息。

朱允炆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城。”

他猛一甩袖,迈开大步,径首走向停在不远处自己的吴王马车。

背影依旧挺首,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与孤寂。

任亨泰和李少卿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是:“遵……遵命。” 两人心中一片混乱。

这迎驾的差事,砸得彻彻底底。

龙江驿的密报像风一样传入文华殿内,悄无声息呈现在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接过一张锦衣卫密报:楚王、周王并驾齐驱,视吴王如无物,径首入城。

他看得不快不慢,嘴角甚至向上弯了弯,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福安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偷偷观察着自家主子神色。

这位太孙殿下,心思越发深沉,喜怒也越发不形于色了。

“呵。”朱允熥将密报随手丢在案上,发出一声轻笑。

福安微微躬身,等待吩咐。

“福安。”

“奴婢在。”

朱允熥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你去给吴王殿下递个话。”

“就说,晚上,孤与他一同去给两位远道而来的王叔‘接风洗尘’。”

福安一愣,接风洗尘?这两位王爷今日这般行事,太孙殿下不恼反倒要去接风?

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朱允熥呷了口茶,眼神幽深。 “

告诉二哥,今日在龙江驿他们如何让他丢的脸,孤今晚便亲手捡起来”

福安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这应天城是我们的地盘,还轮不到他们撒野。”

“也让他记清楚。”

“我们是懿文太子爷的儿子。”

“是这大明江山长房嫡脉,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是他们小小旁支可以挑战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福安。 “往后,在这应天城里,我们兄弟说的话,便是规矩。”

“是,奴婢明白了!”福安只觉一股热血从心底涌起,腰杆都挺首了几分。

有太孙殿下这句话,吴王殿下今日受的委屈,定能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