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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钢针承恩座

听完这话,一股无形的巨力压在朱寿肩头,他心头那根弦彻底崩断,再也撑不住,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身躯砸在地上。+墈¢书!君` _追!最+薪~彰_结`

他身旁的开国公常升呼吸一滞,看着外甥那不怒自威的模样,下意识地便要跟着矮身。

哪知常升刚要屈膝,朱允熥己从书案后绕出,一把搀住常升的手臂,力道沉稳。

“舅舅这是做什么?”

“您是长辈,是孤的亲舅舅,怎能对孤行此大礼?”

“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外甥不敬长辈,折煞外甥了!”

这番话语恳切,脸上甚至带着几分晚辈的惶恐,与昨日粥厂判若两人。

常升被他搀着,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和那温和语气都透着陌生。

他抬眼细看,外甥原本青涩的轮廓竟与那位懿文太子,有了七八分相似。

不,甚至更多了几分……果决。

他这个外甥,真的不一样了。

朱允熥扶稳常升,转头瞥向一旁躬身侍立的福安。

“蠢材!没点眼力见!”

“舅舅在此,还不快去搬张锦墩来!”

福安一哆嗦,连忙应声,小跑着去搬弄锦墩。

常升连连摆手。“殿下,使不得!臣站着回话便好!”

朱允熥抬手虚按。

“舅舅说笑了。您是孤的长辈,在孤这文华殿,哪有让您站着的道理?”

福安己将锦墩搬到。

朱允熥按住常升的肩膀,将他按在锦墩上。

常升只觉得那锦墩仿佛布满钢针,浑身肌肉绷紧,只敢挨着半边屁股,双手拘谨地放在膝上,大气不敢出。.微¨趣-暁·税, ¨嶵¢辛.漳,劫.更_鑫·快+

安顿好常升,朱允熥这才踱步到跪地的朱寿面前。

他脸上对常升的温和瞬间敛去,开口道:“舳舻侯。”声音在大殿里激起回响。

“可知孤今日为何召你入宫?”朱寿猛地磕下一个头去,额头在地上发出闷响。

“臣……臣知错!臣罪该万死!”声音发抖,不成调子。

朱允熥走回书案后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哦?”他放下茶盏,眼皮未抬。“说说看,错在何处?”

朱寿跪在那里,脑中只剩恐惧,结巴说着:“臣……治家不严,驭下无方……致府中恶奴……败坏殿下名声……臣有罪!用人不淑……险酿大祸……污殿下清誉……臣罪该万死!”

朱允熥放下茶盏。“还有呢?”

朱寿脑袋嗡的一声。

还有?还有什么?劣质霉米?克扣钱粮?难道还有别的纰漏?冷汗浸透了他的背心。

“孤给你提个醒。”朱允熥的声音依旧平淡。“昨儿个,你们在凉国公府饮宴。席间,都说了些什么?”

这话如一盆冰水浇下,朱寿心脏骤停。

凉国公府?昨天?他喝多了……仗着酒意,听人吹捧……似乎……说了些胡话……那是蓝帅府邸!殿下的亲舅姥爷家!那种地方……难道也有……耳目?

他不敢想下去,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秒~蟑¨结/暁′税.网^ +更·辛-蕞+筷.

锦墩上的常升更是心惊。

蓝玉府上?连他府里的私宴,太孙都一清二楚?

那自己府里……平日与同僚故旧的牢骚醉话……是不是也一字不落递到了太孙案头?

他只觉锦墩上的绣花针全扎进了肉里,冷汗涔涔,坐姿愈发僵硬。

朱允熥将两人的惊惧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随即隐去。

他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

“怎么?想不起来了?”

朱寿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一沾酒,嘴就没把门。

昨天席上,借着酒劲,好像抱怨了勋贵风光不再,又吹嘘自己与太孙关系亲近……越想越怕,他只是磕头。

“臣……臣酒后失言,胡言乱语,臣该死!臣该死!”

“孤再给你提个醒。”朱允熥声音带上一丝冷意。

“你说,孤这个太孙,终究年轻,镇不住场面?你说,孤还得靠你们这些淮西勋贵撑着?”

轰!朱寿脑中炸雷,眼前发黑,差点晕厥。

这话……他好像……真的说过!当时酒酣耳热……完了!这是谋逆大罪!

常升也吓得从锦墩上弹起,噗通跪倒。

“殿下!朱寿他……混账!喝多了马尿,当不得真!殿下明鉴!他绝无此心!”

“哼。”朱允熥一声冷哼打断常升。“舅舅莫替他说话。他这脑子,不清醒得很。”

朱允熥手指轻敲桌面。“舅舅别忘了,这应天城里,不光有锦衣卫。还有皇爷爷新设的黑衣卫。”

“一黑一白,两班人马,正憋着劲儿较量,看谁更能替陛下,也替孤,分忧解难。”

朱允熥语气平淡,字字敲心。

“舅姥爷蓝玉是沙场宿将,性子粗疏。他那国公府,高门大院,人来人往。舅舅敢担保,里面没有黑衣卫的人手?”

“毛骧,如今的黑衣卫指挥使,原是锦衣卫的老指挥使。他的手段,你们淮西勋贵里,不少人领教过吧?”

朱允熥端起茶盏,吹了吹。“胡惟庸,李善长,当年何等权势。他们怎么倒的?你们不会忘了吧。”

“朱寿,你想步他们的后尘吗?”

朱寿听到这诛心之言,哪里还敢辩驳,只是拼命磕头,额头渗血,口中含糊。“臣不敢!万万不敢!殿下饶命!”

朱允熥仿佛才看见常升还跪着,连忙上前再次扶起。“哎呀,舅舅,孤说了您是长辈,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

常升被扶起,只觉外甥手臂坚实,语气却带着距离。

他连忙躬身。“殿下,文华殿内,只有君臣。殿下是君,我是臣。礼不可废。”

朱允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轻拍常升肩膀。“开国公,果然明白。”

他不再绕弯,目光重新投向朱寿。

“朱寿!粥厂之事,你舳舻侯府管束不力,致灾民受苦,朝廷蒙羞。

这赈灾的窟窿,侯府自己掏钱补上。

那些因流离失所、房屋受损的百姓,修缮费用,也一并由你侯府出。”

“孤给你两个月。天要冷了,孤要看到百姓住进修好的房子,不能挨冻。你自己想办法。”

朱寿趴在地上,连声应诺:“臣遵命!臣遵命!一定办妥!”

“至于那个管事王五。”朱允熥声音转冷。

“你亲自将他押送应天府衙门,验明正身,依律处置。出了事,总要有人头落地,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运气不好,碰上了,认命吧。”

朱寿面如死灰。

“至于你,朱寿。”朱允熥最后宣判。“治家不严,御下无方,酒后狂悖,言语无状。”

“来人。”

殿外立刻应声走进两名侍卫。

拖下去30军棍伺候。

“另着舳舻侯朱寿,明日起,亲往城东粥厂,监督施粥,首至百姓房屋修好。”

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朱寿,便要往外拖。

常升见状一惊,刚要开口:“殿下……”

朱允熥抬手拦住他。“舅舅。这只是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若是此事捅到皇爷爷那里去……”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常升。

“舅舅觉得,以皇爷爷的脾气,还会是这般‘体面’吗?”

常升求情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看着朱寿像条死狗般被拖出殿外。

朱允熥仿佛未闻殿外隐约传来的哭嚎,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这才起身。

他走到常升身边,脸上恢复些许温和。

“走吧,舅舅。咱们俩,也该去给皇爷爷请个安,顺便……领个罪了。”

朱允熥率先迈步,走出文华殿。

常升看着外甥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连忙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