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天龙 作品

第197章 天河深处风神冢

杨十三郎来到御马监时候,御马监里外围了二圈天兵。

他们手持长戟,神色警惕,却不敢踏入监内半步——昨夜暴毙的天马,还很新鲜,此刻竟诡异地自行重组。

杨十三郎指尖轻轻触碰一具天马的颅骨。

昨夜分明被马王爷击碎的骨骼,如今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阿槐跟在他身后,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匹天马空洞的眼眶:“首座哥,你看——”

那眼眶深处,竟有一点微光闪烁,像被风吹动的残烛。

杨十三郎凑近细看,忽觉耳畔掠过一丝呜咽的风声,仿佛有人在极远处叹息。他猛地直起身,环顾四周:“谁在说话?”

无人应答。

阿槐有样学样,也蹲到另一具玉骨旁,伸手想摸那青雾。

指尖还未触及,雾气突然翻涌,竟如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腕!他惊得低呼一声,甩手急退,雾气却在空中凝成模糊的字形——“眼”。

“眼?”杨十三郎皱眉。

话音未落,御马监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马王爷大步踏入,金甲未卸,额间第三只眼却蒙着一层血纱。

他厉喝:“谁让你们碰这些邪骨的!”

他袖袍一挥,青雾瞬间溃散。

杨十三郎敏锐地注意到,马王爷抬手时,袖口内侧沾着新鲜的血迹。

而他额间那只竖眼,正不受控制地抽搐,血丝顺着眼眶蜿蜒而下。

马王爷似乎察觉杨十三郎的目光,猛地侧过脸,用掌心死死按住眼睛,指缝间渗出暗红的液体。

“马王爷……”

杨十三郎直视他,“这些天马尸骨为何会自行复原?你似乎……知道缘由?”

马王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松开手,竖眼已强行闭合,只留下一道血痕。“妖邪作祟罢了。”

他嗓音沙哑,“本帅会处理干净。”

说罢抬脚重重踏向一具玉骨——

“咔嚓!”

骨骼应声碎裂,但断裂处竟瞬间涌出更多青雾,在半空交织成一只模糊的眼睛形状,瞳孔正对马王爷。

他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金甲撞在廊柱上发出闷响。

雾气渐渐消散。马王爷喘着粗气站稳,脸色铁青,全然没了玉帝亲赐的“三界护法”的威风……

杨十三郎站在天庭藏书阁的穹顶之下,仰望着高耸入云的书架。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下来,在竹简与绢帛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影。

他伸手取下那本鎏金封皮的《天庭神兽录》,书脊上的蟠龙纹饰在掌心微微发烫。

"首座哥,你看这个!"

阿槐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这里记载的飞廉和《神兽录》里完全不一样!"

杨十三郎翻开手中的典籍,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绘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三头六臂,獠牙外露,周身缠绕着锁链。

图注写着"凶兽飞廉,食人魂魄,马灵耀斩于天河之畔"。

他的指尖抚过那行小字,墨迹在"马灵耀"三个字上显得格外浓重,仿佛被反复描摹过。

"奇怪......"

杨十三郎喃喃自语,他注意到插图的角落里有个几乎看不清的印记——一枚小小的马蹄印。

当他注目凝视下,图画上的飞廉突然扭曲了一瞬,獠牙变成了悲戚的嘴角,锁链化作了飘舞的衣带。

阿槐抱着那卷泛黄的《上古神只志》跑来,竹简在他怀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首座哥,你看!"

他展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飘逸的文字:"风伯飞廉,掌三界风气,无形无相,唯留一目观世......"

杨十三郎的眉头越皱越紧……

两相对比,《神兽录》中的飞廉凶神恶煞,而《神只志》里的记载却透着神性的庄严。

更蹊跷的是,《神兽录》的编纂者署名处,赫然写着"马灵耀校订"四个字。

"朱风,你去查查其他典籍。"

杨十三郎的声音低沉下来,"特别是马王爷成神前的记载。"

书架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谁?”

七把叉抱着焚天枪昏昏欲睡,听见杨十三郎一字厉喝跳了起来。

杨十三郎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最上层的一册竹简"啪"地掉在地上。

阿槐跑过去捡起,发现正是《天河战纪》的残卷。

展开的竹简上,记载着千年前那场大战的细节:"......马灵耀独入天河三日,归时额生神目,言已诛飞廉......"

但在这行字的下方,有人用极细的笔迹添了一行小字:"若已诛之,何须以万马之魂饲之?"

藏书阁的烛火突然摇曳起来,杨十三郎感觉后颈一凉,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吹气。

他转身的瞬间,看见书架间隙中有一缕青色的雾气缓缓消散,形状依稀是......一只眼睛。

御马监偏殿内,青铜灯盏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杨十三郎将两本典籍重重拍在案几上,竹简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王爷端坐在鎏金交椅上,第三只眼的眼皮微微抽搐。

"马帅……"

杨十三郎直视着对方,"《神兽录》说飞廉是凶兽,但《上古神只志》记载其为风伯。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出入?"

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阿槐注意到马王爷扶在椅臂上的手指正在不自觉地敲击着鎏金纹饰,节奏越来越快。

案几上的茶盏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

"无知小儿!"

马王爷突然暴喝一声,第三只眼的眼皮猛地睁开,血丝密布的青色眼珠剧烈转动。

“马王爷,休得无礼,忍你很久了,认真回答杨首座问话。”

朱风对杨十三郎这种文邹邹的盘案方式很不适应,抓住一顿暴打,就什么都知道了。

马王爷昨天回家,得知这个新晋天枢院首座是玉帝准女婿后,其实今天已经低调许多。

"……飞廉食魂夺魄,本帅亲眼所见!"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但杨十三郎没有移开视线。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那卷《天河战纪》,手指点在那行小字上:"那这以万马之魂饲之,又作何解释?"

"荒谬!"

马王爷一掌拍向案几,整张紫檀木桌应声而碎。

木屑飞溅中,阿槐看见他的第三只眼突然涌出暗红色的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金甲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马王爷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抬手捂住眼睛。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地砖上竟化作青烟。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声音却突然低了下来:"你们...根本不懂...那东西有多危险..."

殿外忽然刮进一阵怪风,吹灭了所有灯盏。

黑暗中,马王爷的第三只眼发出幽幽青光,照亮了他扭曲的面容。

阿槐惊恐地发现,那只眼睛的瞳孔里,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青衣飘舞,没有面目,只有一只巨大的青色眼睛。

"滚出去!"

马王爷突然暴起,金甲碰撞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第三只眼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随时可能熄灭的鬼火。

杨十三郎抱着阿槐退出藏书阁。

在大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们听见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马王爷痛苦的呻吟:"飞廉...你休想...休想拿回去..."

太白金星的炼丹房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杨十三郎推开雕花门时,老星君正在炉前掐诀,丹炉里青紫色的火焰映得他须发皆碧。

听到脚步声,太白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就知道你会来。"

阿槐好奇地凑近丹炉,却被一股刺骨的寒气逼退。

炉中炼的并非丹药,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骨——正是从天马尸体上取下的碎片。那骨头在火焰中不但没有融化,反而愈发清透,隐约可见内部有青色流质缓缓旋转。

"看出什么了?"

太白金星拂尘一扫,炉火骤熄。

玉骨"叮"地落在铜盘中,表面立刻凝结出一层霜花。

杨十三郎拾起玉骨,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至肘部。

他强忍着刺痛翻转骨片,发现内侧刻着细密的纹路——不是符文,而是某种文字。

"这是......"

"风神篆。"

太白金星枯瘦的手指指向窗外,"看见那条银带了吗?天河底下埋着的,可不止是星星。"

杨十三郎顺着望去——远处天河波光粼粼,水面下隐约有青芒流转,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缓缓呼吸。

"千年前那场大战后……"

太白金星从袖中取出一卷泛着银光的绢帛,"马灵耀独闯天河三日,回来时就有了那只眼睛。"

他展开绢帛,上面绘着年轻时的马王爷跪在天河畔,双手捧着一团青光按向自己额头的画面。

奇怪的是,画中的天河并非银色,而是如血般殷红。

炼丹房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太白金星猛地合上绢帛,声音压得更低:"天河最深处有座风神冢,靠近者骨化如玉。马灵耀回来后,每隔百年就要献祭天马精魂......"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窗外天河的水位突然上涨,浪花拍岸声清晰可闻。

"它在苏醒。"

太白金星突然往杨十三郎手里塞了块冰凉的玉牌,"拿着这个,能保你们在天河畔不受风化。但记住……"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若看见水底有青光聚成眼睛,立刻闭气凝神,千万不可与之对视!"

窗外传来异样的水声。

三人转头望去,只见天河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东西在向上浮起——那轮廓,像极了缓缓睁开的眼皮......

子夜的天河畔,雾气浓得化不开。

杨十三郎握着太白金星给的玉牌,冰凉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竟与怀中玉骨的寒意相互抵消。

朱风,七把叉,阿槐紧跟在他身后,阿槐手里的“焚焰钉”转个不停,被他转出了呼呼的风声……

"首座哥,你听……"

阿槐突然拽住杨十三郎的衣袖。

原本平静的河面此刻传来细碎的"咔咔"声,像是千万片薄冰在相互碰撞。

杨十三郎手指头一接触水,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河水涌入他的识海——

青色的身影立于云端,衣袂翻飞如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明珠,笑着说"借你看三界风光";

鲜血突然溅满视野,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声"把眼睛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