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天龙 作品

第196章 琉璃马骨泣风神

凌霄殿内,九重云阶之上,玉帝端坐于九龙盘绕的鎏金御座。

十二旒玉珠垂落,遮住了他半张面容,却遮不住那双眼眸中流转的星河。

杨十三郎鸡鸣时分才接到今日朝会的仙鹤传信,一路紧赶慢赶才没有迟到。

"杨卿。"

这一声唤得不轻不重,却让殿中飘荡的仙雾都为之一滞。

杨十三郎跪在殿心,紫色官袍下摆铺展如墨,与玉砖上流动的云纹融为一体。

"臣在。"

"山河司首座一职,朕不准辞。"

十几天前的请辞,终于上达天听,有结果了……

玉帝指尖轻叩扶手,每一记声响都似晨钟暮鼓,在殿柱间回荡。

玉帝忽然笑了。这一笑,殿顶的星图随之变幻,北斗七星格外明亮。

"杨卿道心澄明,功行圆满,今敕封为天枢院正一品太微玄章真君,领白案子职,位列五老,协理三界刑名要务。"

侍殿仙官手捧紫檀木匣疾步而来。匣盖开启的瞬间,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殿顶化作龙形,又俯冲而下,直入杨十三郎怀中。

朝堂上一片嘈杂之声……

这不是白眉元尊之职吗?让杨十三郎一个小仙接任天枢院首座,没议论声才怪。

玉帝抬手,冕旒上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杨十三郎正要谢恩,忽听殿角传来一声脆响。马王爷的金丝腰封突然断裂,那枚被金箔遮掩的第三只眼渗出青雾,在殿砖上凝成细小的符文。

"臣..."

马王爷捂住右眼,指缝间不断滴落青色液体,"旧伤发作,乞请告退。"

玉帝的目光在杨十三郎和马王爷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停在半空中的青光上:"准。"

待马王爷踉跄离去,玉帝忽然压低声音:"杨卿可知,今日为何特召你入朝?"

杨十三郎紧握怀中玉笏,不知如何回答。

“臣不知,请陛下示下……”

"因为今日,"玉帝的指尖划过御案,留下一道泛着青光的痕迹,"天河的水位,降了三寸。朕需要你即刻查明……"

一直到日斜西山,朝会散了……谢恩后出了殿门……杨十三郎才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天家特有的那股檀香味,总让他有压抑的感觉……本想专心致志守护好仙胞,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想到,更大的责任如山一般压了过来……

“十三,放心去干吧,守护仙胞有师父在呢!天枢院那边等你忙完这一阵子,再过去上任吧!”

列席朝会的白眉元尊一整天一言不发,这时突然出现杨十三郎后面。

“师父,我……”

杨十三郎感觉有许多话要说……过来一群仙官,不少是天庭名仙,好一顿祝贺,杨十三郎一一作揖回礼,等他转过身来,见师父早已经腾云走了……

……

天庭的晨光总是来得迟缓,仿佛被九重天的云霭层层筛过,才肯吝啬地漏下几缕。

御马监的琉璃瓦上凝着夜露,在微光中泛着冷色。

马厩内,十二匹天马静立,银鬃垂落,鼻息间吞吐着稀薄的仙气——这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

直到小吏赵三儿提着仙草料桶,踉跄着倒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这马......"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颤抖着指向最末那匹雪白天马。

那马仍保持着昂首嘶鸣的姿态,四蹄踏云,可浑身皮肉竟已完全透明!晨光穿透它的身躯,将骨骼照得纤毫毕现——森白的马骨泛着琉璃光泽,像被匠人精心打磨过的玉雕,连关节处的软骨都凝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

赵三儿壮着胆子去摸马颈,指尖刚触到皮毛,整张马皮竟如空布袋般塌陷下去!皮下血肉荡然无存,只剩一副玉骨撑起空洞的轮廓。马眼处是两个黑窟窿,深处却有一点青芒忽闪,似被风吹动的残烛。

闻讯赶来的马天君一把推开赵三儿,第三只竖瞳骤然睁开,金光扫过玉骨马。

他袖中手指掐诀,暗中抹去马眼中青芒,转头却对众仙吏厉喝:"不过是练功走火入魔!今日之事,谁敢外传——"

话音未落,玉骨马的头颅突然"咔"地转向他,下颌骨开合,发出金石相击般的声响:"眼......还我......"

马厩地面渗出细密水珠,倒映着玉骨马的身影,竟显出双头八足的扭曲形态。

赵三儿裤裆湿了一片,连滚带爬往外逃;

马王爷却反手一掌拍碎马头,碎骨落地化作青烟。烟中隐约有兽吼声,但被马王爷袖中飞出的金符打散。

"骨头成精了!这马骨头会说话啊!"赵三儿崩溃大喊。

马王爷掐诀镇尸,低声咒骂:"阴魂不散......连天马都敢动!"

玉骨马的残响在空气中回荡:"飞......廉......"后半句被马王爷强行截断,消散在晨雾中。

……

杨十三郎走出凌霄殿时,朱风,七把叉和阿槐迎了上来。

“首座哥,七哥哥说,今后天庭的所有案件都归你管了……今天晚上要请客吗?”

阿槐跳上杨十三郎的肩头……

“先回仙鹤寮……”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远处,天河如一条蜿蜒的银带,静静流淌于云端之上。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玉笏——天枢院首座的印信,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一座山。

“杨首座留步。”

一道很有岁月无情味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十三郎回头,见太白金星手持拂尘,踏云而至。老仙须发皆白,眉宇间却凝着一丝凝重。

“星君有何指教?”杨十三郎拱手。

太白金星没有寒暄,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卷泛着青光的绢帛,递了过来。

“天河水位图。”他低声道,“近七日,天河每日降一寸,今日更是骤降三寸。”

杨十三郎展开绢帛,只见图上天河走势被朱砂勾勒,末端却突兀地断了一截,像是被人生生截断。更诡异的是,断口处竟有一团模糊的青影,似雾非雾,隐约勾勒出一只……眼睛的形状。

“这是?”

“天河底部有异动。”太白金星声音压得更低,“水司仙官昨夜巡查,发现河床裂开一道缝隙,青光便是从那里渗出。”

杨十三郎眉头一皱:“玉帝方才也提及此事,命我彻查。”

“不仅如此。”太白金星左右环顾,才继续道,“天河之水乃三界灵脉,若水位持续下降,恐会动摇天界根基。更奇怪的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水司仙官说,他在河底听到了风声。”

“风声?”杨十三郎一怔,“天河乃无风之地,怎会有风?”

太白金星摇头:“不是寻常的风,而是低语,今天早上开始,天河之水在自行回流。”

杨十三郎盯着那道水流,心中隐约浮现一个念头——有什么东西,正在天河底部苏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君爷爷!大事不好了!我等您一天了,您给我做主啊!”

御马监的小吏赵三儿跌跌撞撞跑来,脸色惨白……像极了当年蟠桃园出事,杨十三郎六神无主的样子。

“天马……玉化了!”

赵三儿原是太白金星座下的仙童,侍奉老君五百年,去年刚谋了这份实差,没想到上任不久就出事了。

杨十三郎与太白金星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奔御马监而去。

——天河的风声,玉骨天马的异变……十三郎想到这,莲花云一侧,猛地加快了速度。

御马监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檐角悬挂的风铃纹丝不动——天庭本不该有风,可杨十三郎踏入马厩的瞬间,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掠过脖颈。

十二匹天马静立槽前,银鬃垂落,鼻息间吞吐着稀薄的仙气。

最末那匹雪白的天马却已成了一具空壳——皮肉尽消,只剩一副晶莹剔透的玉骨,晨光穿透它的身躯,将骨骼照得纤毫毕现。

赵三儿哆嗦着指向马骨:"就是它、它刚才说话了!"

杨十三郎快步上前,指尖轻触马骨断面。骨茬冰凉刺骨,内里竟刻满细如发丝的符文——与天河水位图上那团青眼的纹路如出一辙。

马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马厩,一整天没找见赵三儿,没想到他喊老君主子去了……他现在杀了赵三儿的心都有。

“老祖,这可能是走火入魔了……赵三儿,你辛苦了,下去喝口茶去,你能请来老祖,还算你有眼力见……”

马王爷压制住内心的狂暴,尽量平和说道。

"这不是走火入魔。"

杨十三郎抬头直视马王爷,"骨上刻的是风神咒,上古禁术。"

马王爷的第三只眼骤然渗血,青雾顺着脸颊滑落,很不礼貌地说道:"你懂什么!"

他猛地攥住杨十三郎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此事涉及天庭秘辛,不是你该插手的!"

“放肆!”

太白金星一甩拂尘,马王爷跌出一丈开外……

杨十三郎蹲下身,拾起一块碎骨。

太白金星拂尘一扫,碎骨浮空拼合成残缺的马头。

下颌骨开合间,飘出断续的句子:"飞廉......归......天河......裂......"

马王爷暴喝一声,金符如暴雨般砸向碎骨,却在半空被杨十三郎的玉笏截住。

青光炸裂的刹那,马厩内所有天马同时仰头嘶鸣——它们的瞳孔竟都化作了青色!

"住手!"杨十三郎厉声喝道。

马王爷喘息着后退两步,第三只眼的血越流越多。

他忽然冷笑:"杨首座,你以为自己在查案?不,你在找死。"

说罢甩袖化作金光遁走,只剩一句飘在风里:"天河的事,别深究......"

天黑了下来……

那些天马投下的影子,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长羽利爪的怪物形态。

而玉骨马的影子更是诡谲:分明已被打碎,却仍保持着昂首嘶鸣的姿态,影子脖颈处赫然多出一只竖瞳,正冷冷凝视着众人。

"不是影子变了......"太白金星嗓音干涩,"是我们看到了它们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