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拿树杈横穿野鸡的身躯,置于火架之上,缓缓的烤着,火光所到之处,皆亮黄黄的,添了一丝人气,
“苏时雨,你为何不走了,若你留在这,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传染的,”
他叫她苏时雨,也不自称本殿,说起话有寂寥之意。
“这疫症传染性本不强,但你因为救我,才传染的,我不能不救你……”
苏时雨垂着眸,一字一句道明是由,没有掺杂一丝私人情感,
沈渊瞧着她与他撇清的样子,突然讥笑道:“姑娘还真是有恩必报……”
沈渊的语气不算很好,惹得苏时雨内心暗道,她实话实说,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他,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阴晴不定。
沈渊低垂眼眸,随意瞥到对面的女子,一张清冷俏丽的容颜,虽未施脂黛,却胜在眉眼灵动,皮肤白皙,宛如天然玉琢的陶瓷娃娃。
沈渊屏住呼吸,愣了愣神,似乎想到什么,皱眉厉声道:“为何不戴面纱?”
从开始到现在似乎从未见她戴过面纱,
难道她竟不怕死,
苏时雨虽被沈渊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镇定自若道:“无事,我们朝云山的弟子自小就服用过师尊炼制的秘药,这个秘药,可防百病不侵,所以若不出意外,我们朝云山弟子都能无病无灾的过完此生。”
他面色苍白,暗自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也是,朝云山能人辈出,岂会怕一个小小的瘟疫,是我多言了,还请姑娘见谅,”
“殿下严重了,殿下不知我朝云山之事,何来见谅,”
苏时雨实在难以猜测沈渊的脾气,一会阴一会晴,性格如此反复无常,真是不好相与。
但他刚才的怒吼,明显是在关心她,在云梦镇时,他不是一直想把她除之而后快,为何又如此关心她,此事苏时雨想不清楚,便也没有去深想。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二人相互交换了彼此的信物,苏时雨握住油腻的树杈,拿手扯了一块鸡腿,递给沈渊,
“这药极苦,先吃个鸡腿改善味蕾,”
沈渊接过,动作斯文吃着,但脱骨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剩个骨架子,吃完后,他拿叶子包成凹面,缓缓朝药汤了舀,然后一口接着一口,似喝鸡汤一般。
苏时雨指腹轻掩口鼻,从煎药时边知此药味极冲,她一直强忍着呕吐,本以为沈渊会皱眉嫌弃,谁知他竟是个吃得苦的人。
“我不敢保证此药能药到病除,但不至于让你轻易丢了命去,这药需喝上五日,才能见效,这样吧,我们待在这里五日,等你的身体恢复一些,我再去寻师尊救你,怎么样?”
“你师父不是闭关了吗?”
“那只是她躲我的说辞,此时瘟疫横行,天下大乱,师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或许五日后,他们已经来到京都了。”
沈渊放下叶盏,垂着眸不说话,
苏时雨见他不语,也慵懒起来,接着头枕着手,平躺在铺满稻草的地上,这山洞似乎不久前有人来过,所以留下了取暖的稻草,沈渊识趣的把位置让给她,自己则蜷缩在阴森的角落里。
特别是天明的时候,柴火快熄灭的时候,天色最微凉,苏时雨睡觉很浅,一直都察觉到沈渊辗转反侧的窸窣声,
她忽然眯着眼,艰难的起身,去寻柴火,复添上去,灼热的火光顿时充斥在整个山洞,温暖明亮,
苏时雨打了个哈欠,又平躺下去,缓缓闭上眼睛。
等她醒来的时候,沈渊已经从外面采回了些野果,和挖了一些青色的野菜,外加一只身手矫健的野兔,只见它的身子纯白无瑕,摸起来软绵绵的,顶着一双红色的眼珠迷离的看着她。
沈渊是活捉的它,所以兔子的身上没有伤口。
苏时雨鬼使神差的把白兔抱在怀里,摸着它温顺的毛发,忽然心头一软,缓缓道:“沈渊,今日我们不吃它了,”
她这几日都是直呼沈渊的名讳,但沈渊并未责怪,反倒是越喊他越神清气爽,
闻言,沈渊心中并没有不快,只是淡淡道:“若是舍不得吃这兔子,我再给你打只山鸡来,今晚总不能让你陪我吃这些野菜。”
苏时雨摇了摇头:“不用,今晚我们便要离开这里了,何况你的身体,也是勉强支撑着,不用再费力气了,要好好休养才是……”
说到离开,二人皆露出微妙的神色,这五日的朝夕相处,他们逐渐开始打开自我,不再拘束于世俗的身份,这一朝提到离开的字眼,恍惚又回到过去疏离的日子。
晚上,夜黑风高之际,二人悄无声息步行走出这个地界,待看到一家客栈后,要了两间上房,他们才稍作休息,
苏时雨累得筋骨疲劳,她让店小二烧了热水送到屋里来,她被沈渊拉走匆忙,金银细软皆在月然身上,幸好沈渊的荷包里藏着亮片金叶子,不然他们就只能继续露宿荒野了。
沈渊一路来,都是戴着黑布,起先客栈老板认为他得了传染病,不让他们进屋,幸好沈渊从怀里掏出了将军令牌,这才老实谄媚的替他们安排了上房,且不收银子,但沈渊为人大气,自然是给足了银两。
店小二来叩门送水时,语气格外的小心翼翼,但言语之间尽是谄媚,
“姑娘真是好福气,那位将军俊朗非凡,恐怕就是姑娘的未婚夫吧,你们二人一看便是天作之合,般配的很啊!”
苏时雨摸了摸水温,见他误会,淡淡解释道:“他不是我未婚夫,这水温刚好,你出去吧,”
大多女子都喜欢俊俏郎君,可眼前的姑娘似乎并不喜欢隔壁的男子,不知为何,反倒是十分抗拒,
店小二从未见过如此清醒理智的姑娘,不由得多看几眼,心里暗自腹诽,这郎才女貌,还挺般配的,可惜,可惜……
苏时雨并未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是低垂着眼眸,反复用手抚摸着温暖的水意,心中一时感慨,这般平静的时刻,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