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蝉鸣声凉薄响起,大雾弥漫,苏时雨睡眼惺忪,待缓缓睁开眼时,发现昨晚竟然靠着一个树桩睡着了,而旁边是双眼紧闭的沈渊,
苏时雨心里哐当一声,千万不能知道她大半夜不睡觉,跑沈渊这边来,不然可真撇不清关系了。
她蹑手蹑脚的想要全身而退,待经过沈渊身边时,却发现他眉头紧皱,额头冒着冷汗,口中呓语道:“嫣嫣,不要跪,我救,我会救你哥哥的……”
苏时雨脚步一顿,眼眶湿润,
她忽蹲在身来,看着眼前的男子,轻柔道:“沈渊,不要再想起来了,忘记,才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说完,她没有任何犹豫,跨步朝昨晚休息的地方去,她刚走过去,月然已早早在那等着她了,
月然并不意外她从沈渊处回来,似乎早已知道她昨夜与沈渊烤兔,
“姑娘,属下总觉得,你与他之间似乎存在一种牵绊,至于是何,属下也说不清楚,”
月然一夜未泯,脸色憔悴,声调竟有一丝沙哑,
苏时雨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而将话锋一转:“我差点忘问了,那日沈渊入山,向师尊求的是什么药?”
月然答道:“好似是一种延长梦境的药,叫梦丸,”
苏时雨闻言,暗道不好,遂立马回头去寻沈渊,月然猜到一些,脸色突然凝重起来,然后乖乖跟了上去。
苏时雨去而复返,发现沈渊的贴身护卫,在企图唤醒他,可无论那二人如何呼喊,他却始终沉浸在梦境中,不愿醒来。
那二人见了苏时雨,如见救命稻草般,轰然跪下:“二小姐,还请救救我家主子,不知为何,怎么都唤不醒主子,”
苏时雨忙蹲下身来,见他始终做的都是噩梦,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竟让他如此执念不休,
上辈子,他与她委实不算一段良配,
既然杀了她,又为何念念不忘,
“吃了梦丸之人,可以延长梦境,但同样也危险重重,若他困在梦中不愿醒来的话,会耗尽全身心血而亡,”
侍卫说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能救主子了,”
“没有,除非他自己愿意醒来,否则我们谁也叫不醒他,何况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既服下便也深知后果。”
另一个侍卫声音带着哭腔:“殿下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梦境,竟连命都不要了,这梦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苏时雨蹲在原地未语,月然却突然说道:“也不是没法子,只要他看重之人与他说些话,唤醒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月然说这时颇为熟练,似乎也曾服过梦丸一般,但在苏时雨的记忆里,师尊研制的梦丸似乎从不轻易送人,此次送给沈渊,已经让她感到意外了,没想到月然也……
沈渊身边性格较为沉稳的侍卫,名唤赤玄,他低垂着眼眸,凉凉道:“殿下最看重的唯有尚在冷宫的黎妃娘娘,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可……冷宫离这有千里之远,”
苏时雨复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发现他依旧含糊不清的喊着她的乳名,声音轻微,只有苏时雨听得到,
另一名侍卫名唤赤衣,他眼眶湿润,委实是个感性的人,一提到希望渺茫,顿时就哽咽起来:“殿下真的没救了嘛?黎妃娘娘还在等他回去呢,他好不容易能见到娘娘了,为什么半路要服那劳什子的梦丸,”
苏时雨眉头轻皱,上辈子她怎么没觉得赤衣这种性格的人,一个暗卫,竟然哭得毫无尊严可言,可真不像从前那个高傲话少的赤衣。
但沈渊为何半路服这梦丸,她算是知道了一些,沈渊肯定是以为她身为朝云山弟子,肯定能想到办法救他,而他又能一窥梦境到底,
可这一次沈渊到底是错了,她对师父炼制的药丸,一般都只知道药性,根本不知道解法。何况此梦丸,估计师父也不知道解法,
可不知道为何,师父还是答应把梦丸赐给他了,难道师父卜过卦,料定他一定能逢凶化吉吗,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师尊非要赐药给他的理由,因为师尊虽然狂妄不羁,但从不视人命为草芥。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渊还未醒来,苏时雨看见他越发惨白的脸,心头忽然一紧,
此时苏时雨脑海里突然出现两个念头,
一个是彻底了断,一个又舍不得,
她深知,这是前世的自己与今世自己的一场较量,
她额头冒着冷汗,内心煎熬无比,
此刻,唯有她能唤醒他,
因为他沉浸的是有她的梦境,
可,若他死了,她便算报了上辈子的仇不是吗?
为何又有救他的念头,她不该救他的,
上辈子救他一命,他要了她的命,
这辈子又救他一命,他对她起了杀心,
月然没有注意到此时苏时雨的古怪,只是沉着声道:“没时间了,再过半刻,他就会因耗尽心血而亡,就算慈云掌门亲自出手,也救不回他,”
闻言,赤玄和赤衣相对无言,眼底一阵悲伤,
这时,倚在大树下的沈渊眼睫颤动,脸色白的发紫,口中却低呓道:“不要哭,我求你了,不要哭……”
这般孤傲清冷的六殿下,竟然会说“求”这个卑微到尘埃的字眼,在场之人一听,竟越发好奇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但在场之人唯有苏时雨一人知道,此刻沈渊梦到的正是她在哥哥身死后,痛哭流涕的瘫倒在他的怀里,一直在责怪于他,不肯原谅他的场景里,
可他似乎一直重复这一部分,
若梦一直不能向前,便是做梦者悲痛欲绝,执念于此,不肯释怀,所以才始终到不了下一个梦境,
“怎么办,主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赤衣贴近沈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气若游丝,赤衣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就这样死去,没有办法了嘛?”
赤玄说这话时,瞥了瞥苏时雨,似乎希望她能向上次在军营里那样,把沈渊给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