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笼着的死气又浓郁了些。
脸颊上有暗红色纹样忽隐忽现。
不多时,他的脖颈、手腕和心口处渐渐飘出红线,被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流向某处。
江十堰先动了,男人紧随其后。
两人伏低身体,跟着那诡异流动的红线在夜色中急速奔跑。
绕过重重走廊,竟穿花园而过,直冲别墅正中心的建筑。
那是周家家主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红线飘到二楼,像有生命般从一扇窗的窗缝中钻进去,然后消失了踪迹。
江十堰眸色一沉。
这个房间,是周业生夫妇的卧室。
她迅疾在掌心画了隐身决,正要施法。
就见那男人在头盔上按了一下,整个人就消失在黑暗中。
即便那人没露出半点,她却似乎看到了他唇角勾起的讥讽微笑。
江十堰:?
现代社会,科技已经先进到这种地步了吗?
正要跟上去,却有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所以,果然与他们有关。”
江十堰回头看去。
周暮琳站在阴沉夜幕下,面容悲戚,双眼猩红:“我的父母。”
“周小姐……”
不等江十堰说下去,周暮琳便决绝地猛力推开了房门。
江十堰心道不好,忙跟进去扯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红线悠悠缠住了她的脖颈,周暮琳浑身猛然一颤,脸颊上也浮现出暗红纹样。
宽大的床上,周业生人事不省地躺着,脖子上也缠着一段红线。
样子竟与周叙白无异。
周暮琳难以置信地看向盘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人——
“妈,你在干什么?!”
只见卧室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暗黑色祭坛。?6?§1?看ˉ·书??网]?¥ .追|最}`/新$?章1?节??d
祭坛底座孔洞密布,不时流出浓稠的猩红血液。
周夫人端坐其中,微微仰头,身上几乎只覆着层薄纱。
面前一根刻满符咒的黑色柱体。
鲜红符文如活物跳动,牵引着那些从周叙白和周暮琳身上而来的红线,向她的身体汇聚。
周夫人表情餍足,发出满足的喟叹。
她本就白皙无暇的皮肤,此刻更焕神采,像在皮肤表面镀了一层光晕。
“妈!”
周暮琳顾不上周身越来越盛的寒意,和脖子上渐渐发紧的红线,声嘶力竭地喊她。
周夫人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只一眼,周暮琳便如遭雷劈:她的记忆里,母亲从来没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过自己。
江十堰也看着周夫人,发现她的命格竟渐渐清晰,让她轻而易举就看清了她婚后的经历……
周夫人叫付雪卿。
她和周业生,是豪门难得一见的自由恋爱。
周业生年轻时风流倜傥,又是刚继任周家家主,锦城的大小富户都盯上了他。
甚至还吸引了周边几个城市的富家小姐。
付雪卿很早之前,机缘巧合下偶然见过周业生,一见倾心。
但想嫁进周家的一众小姐里,付雪卿的条件只能说一般。
她家里做服装生意,跟平常人家比起来自然是富足优渥。
但跟周家比起来,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也不是最美的那个。
竞争者中有位姓岳的小姐,号称“锦城第一美女”,家境也好。
在她面前,所有人都要逊色几分。
但偏偏,周业生最终选了付雪卿。
周家去付家送彩礼那日,岳小姐在付家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砸了付家的衣服铺子。o?白?¨马u>书??院.? ?免}费;阅]:读{
却没想到,前来送彩礼的正是周业生本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了岳小姐,让岳家家主亲自来向付家人道歉赔钱。
并且说了那句传遍锦城大街小巷的话:“我此生只认雪卿为妻。辱她者,我锦城周家永不与之为伍!”
付雪卿就这么带着满锦城的嫉妒和羡慕,风光嫁进了周家。
可婚后的日子却没有她想的那么温馨甜蜜。
身为百年世家,周家有很多成文和不成文的规矩。
周业生虽然深爱她,对她很好,但他毕竟首先是周家家主,其次才是她的丈夫。
周业生的父母很年轻就过世了,她没有公婆,但有个老当益壮且严肃古板的爷爷。
爷爷是战乱时让周家起死回生的人。
虽然卸任了家主,但在周家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周业生在外面忙,她就在家跟着爷爷学规矩,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这让她倍感压力,
再加上周业生事务繁忙,不能及时给她安慰,久而久之,付雪卿渐渐变得沉默寡言。
更雪上加霜的是,压抑的心情还摧毁了她的身体,让她在产下周惟序后连着失去了两个孩子。
又在周暮琳后屡屡流产。
怀周叙白时她年纪已经偏大,全家人小心翼翼了一年,周叙白才平安降生。
有了孩子,周业生对她更好了。
可付雪卿又变得疑神疑鬼,经常怀疑周业生嫌弃她年老色衰、身材走样。
即便周业生去哪都带着她也不放心。
直到有一天,她在逛街时遇到一个神秘道人,给了她一张符和一句咒语。
说能吸食有亲缘的人的精血为己用,永葆青春,牢牢拴住丈夫的心。
只要在上面写下对方的名字,再念动咒语催动此符即可。
不过,每人只能吸食三次,否则她和对方都会死去,
付雪卿偷偷拿一个远方亲戚做实验,果然第二天就肌肤胜雪,光彩照人。
人的精血是会再生的,她只要控制好吸食的量,对方只会觉得那几天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正常。
于是,她安下心来,隔段时间就要吸取一次精血养颜护肤。
滋养得皮肤嫩白剔透,比同龄人都要年轻起码二十岁。
可慢慢的,她需要吸取精血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从半年到三个月,再从三个月到一个月,能吸食的人也越来越少。
没办法,她只能狠心,对丈夫和大儿子下手。
后来,更令她恐惧的事发生了:符纸有反噬作用。
用得越频繁,反噬得越明显,皮肤老化得越快。
半个月前,她竟然发现脸上有块皮肤老化得像树皮,可丈夫已经被吸食三次。
惊慌之下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最后,她偏执又决然地在符纸上写下了周叙白的名字。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需要吸食的量竟比之前多了整整三倍,让周叙白性命垂危。
在她的命格里,江十堰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周老太爷。
他显然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些,但也已是垂垂老矣,身材佝偻。
眉眼依稀还有零晰给她看过那张照片的影子。
付雪卿的叙述跟命格呈现的并无二致。
说完后,她向来平静无波的表情露出癫狂之色。
像陈旧腐朽的面具裂开,露出里面满目疮痍的真实面目。
“琳琳,妈妈实在太痛苦了。今天你发现了,就让我解脱吧!”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她承认,周暮琳还是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
“妈!爸爸爱了你一辈子,叙白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对他们下毒手,只为了留住你的青春呢?!”
“因为青春太美好了,”付雪卿迷醉地笑着,“谁不想青春永驻,永远年轻呢?”
“嫁进周家这么多年,我的所有都是‘周太太’这个身份给的。要是被你爸爸厌弃,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我必须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心!”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妈!”
周暮琳抓着头发,往日的优雅和从容荡然无存。
一夕之间,爸爸和弟弟生死未卜,敬爱的妈妈居然是罪魁祸首!
周暮琳的世界全面崩塌了,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就在此时,付雪卿眼中红光大盛,身下的祭坛流出的血液变得更加腥臭浓稠。
她仰天怒吼一声,猛地向周暮琳冲来!
江十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周暮琳往边上一闪。
另一只手捏了囚困决利落甩出。
一座囚笼从天而降,把癫狂的付雪卿困在其中。
任她如困兽般嘶吼撞击,都无济于事。
周暮琳已经吓呆了。
那男人这时突然现身,手指轻点,付雪卿的手腕上就出现了一副特制手铐。
付雪卿仿佛受了极大的痛苦,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妈!”周暮琳看着母亲,又痛恨又心疼。
江十堰冷冷看着男人,心头无语:她把人制住了他才现身,刚才干嘛去了?
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个黑色罐子,把祭坛和红绳都收了进去。
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江十堰。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时砚声慌里慌张地跑进房间,连衣服扣子都来不及扣好,还是一如既往地声比人先到。
他身后跟着周惟序和闫管家一干人等。
看到房中的情景,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时砚声嘴巴张大得能塞进鹅蛋,看到男人后,更是扩大到能塞进鸵鸟蛋。
“你、你……”
男人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他。
走向江十堰,仗着近一米九的身高居高临下看了她几秒,突然单手摘下头盔。
露出一双沉冷幽暗的墨绿色眼瞳,恢复了正常的人声:
“异象检察署……行动科林九黎。”
“现在,可以说你是哪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