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几分惆怅

第92章 几分惆怅

那里没有阴谋算计,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午夜梦回的惊惧。\7^0\0′t?x,t/.`c/o?m′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踏踏实实的安稳。

多好啊。

只是这念头如流星般划过,心底最深处,却骤然泛起浓重的苦涩。

方才因憧憬而微微发亮的眼神,像是被冷水猝然浇熄,不自觉地黯淡了下去。

唇角那抹因得到肯定而扬起的、真实的弧度,也悄然回落、抚平。只余下一点几不可见的牵强。

开铺子?

过安稳日子?

她突然觉得好笑,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是谁?

她是沈清歌,或许更该叫凤清歌。

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前朝遗孤。

是体内藏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怪病,随时可能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这双手……将来或许还要沾染更多的血腥。

又怎么可能……去经营那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干净营生?

萧柏祺的肯定,无疑是真诚的,是带着善意的。

可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却像一面太过澄澈的镜子。

不仅照出了她内心深处那个最卑微、最不切实际的奢望。

更照见了……那渺小的梦想与庞大残酷的现实之间,一道遥不可及的鸿沟。

太远了。.精??±武x,%小_?说+网[? {~(更>x\新(?[最,?<快<,

远得就像此刻窗外高悬的月亮。

清辉遍洒,看似温柔,实则清冷孤寂,遥不可及。

出宫,对旁人或许是获得新生。

对她沈清歌而言,却可能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面前那只还在咕嘟冒着热气的瓦罐上。

缭绕的白色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深切的黯然。

她沉默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煮得软烂的肉片,慢慢地送入口中。

细细咀嚼。

味道依旧是鲜美的。

却仿佛再也尝不出刚才那一瞬间,那种纯粹的、暖融融的满足感了。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堵了一下。

有点闷,又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也许,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连拥有一个简单念想,都是一种奢侈吧。

刚才那一瞬间短暂的松弛和坦诚,现在回想起来,竟显得有些可笑。

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悄然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再抬起眼眸时,她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那份恰到好处的平静与温顺。

仿佛方才那短暂的失神,那点亮了又熄灭的微芒,都从未存在过。

只是心底深处,那点刚刚被点燃又迅速被现实掐灭的火星,终究是留下了一片冰冷的灰烬。!我\?[的¥书_城ˉ~ ±更aeˉ新?%¢最¤快′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瓦罐里汤汁还在轻微地、固执地咕嘟作响。

萧柏祺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歌身上,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身上细微的转变。

察觉到她神采中那点短暂的光亮,是如何迅速熄灭的。

“方才听你说起开铺子,”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打破了沉默,“似乎很是向往。”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轻轻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所以……从前的日子,与现在很不同?”

他没有直接问她为何入宫,也没有追问那瞬间的失落缘何而起。

只是从她方才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入手。

问得十分随意。

却又带着别样的深意。

沈清歌夹菜的动作,再次顿了顿。

来了。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份短暂的、近乎平等的、带着些许暖意的相处,终究还是要触及到那些不该触及,也无法轻易言说的角落。

她抬起眼,迎上萧柏祺的视线。

他的眼神清澈温和,没有丝毫压迫。

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探寻,让人无法轻易搪塞。

沈清歌定了定神,心念电转,迅速在脑海中编织着最稳妥的说辞。

关于她的过往,是不能透露太多的。

那些是沉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惊雷,一旦触碰,便是万劫不复。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面前氤氲缭绕的热气上。

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怅惘。

“王爷说笑了。”

“奴婢从前……不过是在江南临安府,跟着养父勉强度日罢了。”

“养父?”萧柏祺轻轻重复了一句,尾音带着自然的询问。

“嗯。”沈清歌低低应了一声。

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涩

意。

“家父……在临安开了个小小的茶馆。”

她没有抬头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筷子边缘,像是在抓住什么微小的凭恃。

“日子原本还算过得去,就像王爷方才说的,偶尔也能客似云来,生意……也还算过得去。”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过往,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一个字眼。

“只是后来……我爹他不慎得罪了当地的漕帮,被人设了局,恶意陷害。”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轻微的颤抖。

像是竭力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官府……查封了茶馆,家父性子刚烈,不堪受辱,便……”

那个“死”字,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悲凉,已足够清晰。

“后来呢?”萧柏祺追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仿佛真的被这个故事所触动。

沈清歌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彻底压入心底。

“后来……民女也被牵连其中,几经周折,吃了些苦头,辗转之下,就……就被送进了宫里当差。”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着萧柏祺的眼睛。

眼神坦荡,带着几分经历世事变故后的疲惫与无奈,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更深层的东西。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

养父,茶馆,临安,是真的。

得罪人,被牵连,入宫,也是真的。

只是那所谓的“得罪的人”,被她巧妙地替换成了地方上的“漕帮”。

隐去了背后那可能牵扯更广、更深的阴谋与势力。

她静静地看着萧柏祺,心脏却不争气地咚咚直跳。

这位靖王殿下心思细腻通透,能看出其中的破绽吗?

萧柏祺静静地与她对视,那双眸子深邃如夜。

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无声地消化着她这番简短却信息量不小的叙述。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随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原来如此……竟有这般遭遇。”

他没有再追问细节。

没问是哪个漕帮,如何陷害,又是怎样辗转入宫的。

这让沈清歌紧绷的心弦,悄然松弛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