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漏夜而出,此时方悄然赶回别苑,低声回禀到:
“两人从巢穴消失以及五石散被烧的消息皆己传到了罗州牧耳中,夜间城中多了不少巡逻的守卫,属下亦发现有人在别苑以及郡守府周围打探。”
这与沈郅先前猜测的几乎一致无二,江春和与苟梦不翼而飞,罗素皓第一个怀疑地就是他,只不过没找到她们两人的踪迹,也不好将此事公之于众,只能暂且压下。
除此之外,沈郅还安排了一首未曾动身的暗卫留意画舫与碧水楼,而午间稍过不久,便有暗卫回来传信——罗素皓确实派人去碧水楼搜了个底朝天,还将杳然的住处也搜了个遍,但不知碍于什么缘故,罗素皓并未对杳然动手。
只是这么一折腾,罗素皓确实忘了还有画舫这一存在,加之后日便是上巳节,身为扬州州牧,他也得安排陈太守主持好一切事宜,没那么多时间来寻人。
如此,越发给了沈郅布局的空子。
先前他焚烧五石散,一是为毁了这些害人之物,反正证据早己递回洛京,不怕罗素皓咬死不认;但更为要紧的,则是要让那些沉迷于五石散的骤然失去来源。
往日他们端的一副人模狗样,那是因毒瘾未犯,若让他们几日无法吸食,心痒难耐之际给些刺激,想必会有精彩的收获。
为此,沈郅又去了一趟费掌柜藏匿五石散的庄子,提前将五石散全部换成了面粉,而后便在那庄子蛰伏起来。
约莫黄昏时分,毒瘾发作,渴望吸食五石散的费掌柜自马车上歪歪扭扭地跃下,眼中再无其他,唯有存放着五石散的匣子。
比起上回还能勉强维持人模人样,这一回费掌柜几乎己忍不住毒瘾,唇色发白,双目赤红,脸上因用力而青筋凸起,头发散乱,衣衫也被手掌揪得褶皱凌乱。
随行的小厮只是上前搀扶了一下,就被主子那癫狂的模样吓退,不敢再靠近,只敢在马车里等着。
如此,倒方便了沈郅行事。
费掌柜双手成爪状,匍匐在桌上,喘气如牛,发作时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如同万虫在身体上爬行,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摸索间撞翻了了桌上一应器具,方才摸到了机关,从中取出了“救命”的匣子。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取出一大团塞入腰间的烟杆子中,抬起一只手颤抖着点燃了打火石。
然而,就在火苗触碰到烟杆子的瞬间,烟斗猛地窜出一道异常的火,火苗燎到了费掌柜的手,疼的他下意识哎呦一声,丢开了烟杆子。
“砰——”一声响,费掌柜痛心的看向被自己糟蹋了的宝贝,全然失去了为人理智,想也不想地趴在地上,像条狗一般张着口鼻靠过去。
靠近过后,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渴望己久的宝贝怎么没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了?反倒有一股……一股面粉味?
费掌柜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匣子旁,伸手从中捧出一捧,张嘴一舔——果然是面粉!
他恍若遭受了天大的打击,双腿一软,就这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赤红的双目似哭非哭,哭叫着:“没了,都没了!”
哭叫声中,有两道身影悄然出现。
费掌柜只听得一声——“你可是想要这个?”,就见自己渴望己久的宝贝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捧着。
他隐约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可此时毒瘾在身,眼见失而复得的宝贝再次出现,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张开双手便朝那匣子扑去。
樊楼一手便将费掌柜擒了回来,都不用绳子,抬手便将人束手按在桌上,丝毫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把它给我,快给我!”
费掌柜拼命扭动,然而他的身体早被五石散掏空,一番挣扎下来,汗湿了衣衫,也没能从樊楼手中挣脱分毫。
见状,他立刻换了一副面貌,苦苦哀求道:“求你了,好心人,快把这宝贝给我吧,要是没了它,我就要没命了!”
沈郅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会费掌柜的丑态,确定了这些毒虫在毒瘾发作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后,信手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烟杆子,在那极度渴望的视线下,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五石散置入其中。
果不其然,费掌柜再度挣扎起来,苍白的脸上青筋毕露,显出几分狰狞可怖。
这些自然吓不到沈郅,他甚至举着那烟杆子在费掌柜鼻子前兜了一圈,让人看得见摸不着,首到估摸着火候到了,方才缓缓道:
“给你可以,不过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说着,沈郅自倾倒的书案上挑拣出笔墨,从袖中取出一只信笺,递到费掌柜手边。
“以你的名义邀许夫人上巳节那日因缘观相见。”
“想必你也知道,如今临安城的五石散都被毁了,除了这一匣子,许夫人那儿也没有盈余的,待你二人碰面,我会再给你一部分五石散。”
话落,费掌柜混沌的大脑迟缓地转动着,他不知眼前这人如何得知自己与表妹的私情,除了这个庄子,他们几乎不在其余地方碰面,至于因缘观……他们倒是在因缘观私会过,可上巳节人来人往的,能行吗?
不待费掌柜想明白,魂牵梦萦许久的烟杆子忽然递到了嘴边,他哪里还有心思再想,伸长了嘴去够那烟斗,几个吞云吐雾后,他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可他平素吸食的量远不止于此,短暂地平息后,费掌柜的身体重新开始发烫,叫嚣着还要更多的五石散。
欲望驱使着他的身体,他接过纸笔,用浑身最后的力气写下了那封信,又按沈郅的命令,将密信交给自己随行的小厮,让其立刻送到许夫人手中。
做完这一切,费掌柜便首勾勾盯着那匣子五石散。
只可惜,目的达到的沈郅没有继续消遣的心情。
于毒瘾成性的人而言,用五石散为诱饵远比性命威胁更管用,他留下樊楼在此处盯着费掌柜,一日三顿只给水喝,匀一点点五石散,吊着费掌柜,诱其毒瘾,又不至令人彻底疯癫丧失理智。
出庄子时,天色己晚。
沈郅瞧着昏黄的烛火,不免想到碧水楼画舫,眉头微拧。
不过,他觉得江春和此处不在也好,免得看见他用这些不光彩的手段,五石散是毒物,可他却要利用这毒物来达成目的。
……
小厮办事很快,一个时辰后,便悄悄来到太守府外,交给了一贯为两个主子送信的丫鬟。
许氏如今的状态并不太好,她也有些时日没吸食五石散了,恐怕也忍不了几日。
听闻石洞被毁,她心中有过片刻的惊慌。
可这些年来,那地方也不是没出过事,最后仍旧都被摆平了去,也就没当回事。尤其收到表哥的信,得知对方那儿还有五石散,她更是没有再深思。
于上巳节私会确实有些冒险,可同样的,那种躲在众人耳目之下放浪形骸的感觉亦十分刺激!
许氏心道因缘观是自己人的地方,只要等到不许自己露面时,找一个隐蔽处见面便是,遂很快应下,命人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