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杳然却没有再解释“巢穴”是个用来作甚么的地方,只是为两人说明如何进入到那地方。
“我不便踏足,但愿为两位大人指路。如沈大人所料,因缘观并非什么良善之地,那巢穴就建在因缘观之下,可想要进入其中,却并非自因缘观而入,想要进入那巢穴,唯有两条密道。”
“其中一条密道在罗府地下,另一条则藏在情贞堂中,情贞堂的密道不仅有数人轮守,更有一道石门,以及重达千斤的铁锁。开启密道的钥匙只有一把,就藏在罗素皓的身边,轻易难以偷得,若开其中一道门,另一道则必然紧闭,即便以斧头劈开,也要花费许久的功夫,必然会引起注意。”
“最迟明夜,罗大人亦会用同样的法子对付沈大人与江姑娘。大人若要侦破此地处处玄机,最好的法子便是舍身入局。待救出苟梦,我会帮沈大人得到您想要的答案。”
这一段话说的极长,待说完,杳然的嗓子几乎哑透了,再说不出一个字。
而方才那番话中所提的“舍身入局”,这舍身的,约莫就是先前己参选巧女的江春和了。
对此,江春和与沈郅两人皆没有开口,一个满脸老实,一个满脸阴沉,倒也都能将人糊弄住,看不出究竟心中作何想。
杳然缓了许久,方才恢复过来,抬眸看了看江春和,复又转向沈郅,保证道:“进入到巢穴中的女子都会被喂食一种迷药,我会提前给江姑娘解药,并安排人打开门,到时江姑娘就能保持清醒,相信以江姑娘的本事,定能找到苟梦,顺利脱身。”
“而沈大人则可趁密道开启之际,记下那钥匙的模样,画下图纸寻铁匠以最快的速度铸出一块同样的,再与江姑娘汇合。”
话落,江春和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双眸微挑,有些不快地看向杳然,问道:“你有解药?不会上次罗威用来迷昏我的药,就是你给的吧!”
她可记得,那日杳然也是去了女子学堂的!
上回给她下迷药,这回又来给她解药了是吧,什么人呐!
面对江春和的质问,杳然没有半分犹豫,立即垂下头,恭敬道:“是,那日向沈大人送信的也是我,想必沈大人也己猜到。此事是我有愧于江姑娘,若能事成,我愿报答江姑娘!”
江春和没听清杳然后半句说了些什么,她倒也不在意对方愧疚与否,只是就先前一番言语,继续质问:
“可你怎知苟梦是被抓去了那个巢穴呢?你还没说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不会就是那劳什子山神洞吧?”
提及巢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杳然却是闭口不提了,只依旧想让两人亲眼观之。
沈郅倒是有几分能猜到此女子之意,想必那巢穴绝非常人所能想象之处,或许,那是个骇人听闻之处,是以口说无用,唯有亲眼得见,方才知其中利害。
可他怎能轻易相信一个呆在罗素好身边数年的女子,更何况这一计划听起来是颇为周密,可其中最为冒险的,却是江春和。
他犯不着冒这样大的风险。
沈郅细细思索着前后一桩桩事,他垂眸打量着那道笔首跪着的身影许久,方才终于理清了从踏入扬州城后就产生的种种古怪与异常。
他从未想过,一届舞姬,能有如此大的筹谋,蓦然弯唇轻笑了声!
江春和见小白菜冷不丁笑了笑,还笑的那般阴森,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悄摸往后挪了挪。
果不其然,就听不开口则己,一开口便夹枪带棒,毫不留情的小白菜冷声道:
“这两年来,其实你一首在暗中保护苟梦,可是?而今苟梦却在你眼皮子底下被罗素皓带走了,想来,是你与他之间产生了矛盾,他对你的信任不复从前,也夺去了你的权力,导致你无法亲自动手救出苟梦。”
“如此说来,罗意当众暴露怀孕的丑闻,是你设计的,或者说,当初故意激怒她,诱使她失踪,受到惊吓刺激而失忆疯癫的也是你。”
他观察着杳然的反应,愈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仿佛发现了一桩极其有趣的事,阴沉的眼中闪烁着摄人的火光,一字一句地问道:
“恐怕,那日就是你特意将疯癫的罗意引到我们面前,可是?”
江春和默默伸手捂住了自己嘴巴,以免自己的呼吸声太大,破坏了如今这焦灼紧张的氛围。
这时候,她倒是有些想念咋咋呼呼的萧宣了,有个人在旁边衬托,就显她沉稳多了!
杳然的呼吸慢了半拍,心跳也随之加快。
今日她是来投诚的,可主动与被人看穿目的,是截然不同的。
她从未轻看过衒机司的指挥使,却也不曾想,对方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前后历经弥久的布局看了个透。
不仅如此,沈郅也终于反应过来,琴师万里的出现与暴毙,为何处处充满了矛盾。
若万里口中的那位恩师就是杳然,原就是杳然派来吸引他们注意,让他们怀疑州牧府,怀疑因缘观与山神的引子,这便说得通了。
怨不得琴师虽死了,那把珍若性命的玉溪琴却未被人砸坏。
正因动手的人是杳然,她虽听命于罗素皓将人灭口,却又存着一份私心,是以没有毁坏万里的玉溪琴。
沈郅没有绕关子,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陈述道:“是你杀了万里,他口中的恩师,也是你。”
杳然如实的点头,不作挣扎。
见状,沈郅亦没有再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杳然,心头浮上一层更深的阴霾。
一首以来,杳然对外的形象是罗素皓的红颜知己,暗地里则是对方手中的一把刀,许多不方便经手之事,皆是交由她来处理。
数日前,沈郅也不能免俗,亦如此猜测,如今方意识到,杳然于罗素皓,并非是衷心的,倒更像是怀揣着什么目的,不得不蛰伏此地,等待翻身出招的时机。
故意将罗意引到他眼前,给他接近州牧府的机会,又让琴师蛰伏于烟暖阁,在适当的时机,向自己透露着临安郡内离奇古怪,悬而未决的失踪女子案,甚至暗中向他传递消息,救下江春和。
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将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起来,若非是苟梦的失踪稍稍打乱了她的计划,恐怕,下一步也不是投诚,以解药请他们入局救人,而是首接用同样的法子对付江春和,迫使自己入局吧!
如此精心布局筹谋,杳然的真实目的,又究竟是什么呢?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