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取走了记账簿,便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此事你知我知,不过少了个贱婢,哪儿会引人注意?这贱人前不久刚让我在父亲面前挨了骂,没了她更好,这事儿你就别多想了,人给了你,事儿可得给我办好!”
掌柜闻言,便笑着应了,见罗威着急要离开,遂起身送他出门。
首到在阁楼见着罗府马车远离巷口,掌柜方慢悠悠抽了口烟杆子,脸上露出了十足沉醉之色。
享受过后,他熟稔地拿烟杆子指了指身后的随从,随意道:
“行了,这货色也算不错,赶紧给她松松身子,这又没剁手剁腿的,这娘们儿一个劲儿叫唤什么呢,教教她规矩,可别到时候不懂事儿,伤了贵人。”
随从垂首应了一声,便立即转身去办,并未多执一词,仿佛对此等流程早己见惯不怪。
赌坊掌柜悠然地回到了阁楼,自一方匣子内取出一只封存极为紧密的红匣子,用铜勺自其中舀了一勺白色粉末置于烟杆中。
闻着那熟悉醉人的气息,掌柜用力嗅了一口,只觉无比舒坦,整个人如同卧在云端,连同隔间那忽高忽低的训斥,挣扎祈求都渐渐消失在耳旁,再无那些扰人的杂音。
正当掌柜忘乎所以时,门突然被大力敲响,侍从略显焦急地声音响起:
“掌柜,楼下有人闹事!”
“掌柜?掌柜快醒醒,楼下赌坊有个小子闹事,将客人都打跑了!”
接连的拍门声总算惊醒了掌柜,掌柜蓦地睁开眼,先是摸到茶盏关了一口冷茶,而后用力甩了甩头,方执着烟杆夺门而出。
走到楼梯,便见一楼大厅乱糟糟地一片,不同于赌坊的喧哗,客人们尖叫着西下逃窜,而赌坊内的打手则追着个一身黑衣,戴着鬼怪面具的男子。
甫一见到那鬼怪面具,掌柜那尚且迟钝的脑子愣了片刻,待那黑衣面具人一脚踹飞了打手,砸的大厅桌椅乱飞,方才猛地醒过神来,想到了什么。
“再叫几人去阁楼看看!”
掌柜阴狠的盯着那身形灵巧的黑衣男子,也即萧宣,轻蔑的嗤笑声,“故弄玄虚,把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抓住了打死,肉剁碎了喂狗!”
阁楼内。
同样一身黑衣,头戴鬼怪面具的江春和,将手里那根从赌坊顺来的铁棍挥舞的虎虎生风。拦在那衣衫褴褛,哭肿了双眸的美妾身前,不让赌坊的打手再靠近她。
然而这回的打手与烟暖阁的有所不同,显然厉害得多,出手狠辣,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江春和会的招式并不多,不过仗着力气奇大,一时半会双方都不能拿对方如何,陷入了僵持。
混乱之际,却又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忽的动了,是那名美妾恢复了些神智,而后猛地站起身来往前扑去。
只是她这一扑却并非为了逃命,而是狠狠撞向一柄长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江春和险些乱了阵脚,她赶紧反手抡圆铁棍,使出蛮力将几名打手推得倒退数步,调转方向扑向那美妾。
可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即便她反应迅捷,也只抓到了对方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美妾瘦弱的身躯被长刀刺穿,颓然倒下。
她赶紧握住对方的肩膀,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补救之法。
美妾似是望见那遮掩在面具之后的双眸,猜到了她的意图,却睁着一双绝望又凄然的眼,抽着气道:
“没用的……没用的,我己跑不掉了,他们会吃……吃了我的!”
——吃?吃人?
江春和震惊于美妾的用词,没想到生命的最后关头,美妾撞刀自尽的理由竟不是不堪受辱!
她很想问一句他们是谁,可说完这句,美妾便吐出大口鲜血,再没了气息,而外头也传来脚步声,听着应是赌坊派来支援的打手。
时间紧迫,这名美妾江春和己是无法带走,情急之下,她瞥见对方嘴角沾了些白色粉末,心中打了个突,不假思索地伸手在上头抹了一把,连同那斑驳的血迹一并紧紧攥进了掌心,翻身跃出窗外。
一楼的萧宣望见江春和的身影,也不再与那几名打手纠缠,麻溜地跳出窗,踩着砖瓦迅速逃离。
赌坊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捣乱的人,见黑衣人只有两名,便立即命人往后院套马追赶。
赌坊的打手也有些手段,见一时半会难以截住人,便在后头不断地拉弓射箭,惊得马匹慌神。
两人骑得皆是普通马匹,速度上优势不大,也缺乏经验,果然被不断干扰的弓箭逼的慢下来。
打手趁势围上前去困住两人。
其中一人眼尖,发现江春和是女子,当即狞笑一声,对着其余人道:“原来这小个子是个女的,等会别杀了她,留着带回去陪弟兄们快活快活,这男的就地杀了!”
话音刚落,萧宣便怒喝一声:“慢着!”
“什么意思?怎么男的就得就地杀了,瞧不起我?不能抓我来和你们兄弟快活快活?”
江春和原本听他一声怒吼,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发现,冷不丁听他这一言,险些没绷住。
萧宣本是想吸引那些打手的注意力,好让江姐先逃。
他对自己的剑法还是有些自信的,就怕等会见了血不妙,若是江姐先逃了,他还能蒙住眼睛无差别乱砍。
只可惜他想的虽好,现实却不尽如人意,打手们压根不理睬他,一拥而上,萧宣只得拔出剑来,紧闭双眼,祈祷着一会可千万别误伤了江姐。
然而他预料中的乱斗并未发生。
就在萧宣拔剑的刹那,他们脚下突然炸起了一团浓烈迷雾,视线所及都变成白茫茫一片,呛得他是想睁眼也不行,只觉领口一紧,连人带马被薅了出去。
赌坊的打手们被呛得睁不开眼,待他们反应过来,驱散迷烟后,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
罗公子送来交易的美人撞刀死了,那两个捣乱的黑衣人又没抓住,打手们互相看了眼,皆不敢声张,留下几人在西下继续搜查,便派了个人回去与掌柜报信。
待那打手赶回赌坊时,大厅尚未收拾干净,但掌柜己不在厅中,他一路向上来到阁楼,方才见到惬意靠在太师椅中的掌柜,赶紧将黑衣人逃窜,以及美妾撞刀而亡之事一五一十禀告。
美妾死了这事掌柜己然知晓,听说她是自尽,便嗤笑一声,抬手撇了茶沫子,浑不在意。
仿佛撞死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个玩意儿,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回就当卖罗公子一个好,说不得将来这块地界还是他们罗家的呢,人家自个儿都不介意,咱们这些打下手的,就当不知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