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他们才在陈家的画舫上折腾了一通，没吃上什么好的不说，还得被那群公子小姐歪缠。
若非是想趁机接近套些讯息出来，画舫实在称不上什么好去处。
沈郅沈郅并未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让樊楼从马褡子内取出两只斗篷递给两人，自己也系上一只玄色斗篷。
江春和瞅着沈郅，不知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不过惊讶归惊讶，却没甚么不可，系好斗篷后，便麻利的一跃上马，紧随其后。
首到西人来到江岸，才知道此画舫非彼画舫。
今日江面上停着一艘比昨日陈家那艘更大的画舫，远远看着，都像是一座飘浮在江上的小楼。
那小楼的模样他们也都见过，正是临安郡有名的碧水楼。
若说昨日陈家的画舫是奢华精致，极尽享受的，碧水楼的画舫便是极尽红尘温柔乡的模样，外头张灯结彩，红绸飘扬，连画舫都漆作了艳丽的朱砂色，即便是青天白日，也能一眼瞧出这画舫的特别，仿佛只是远远瞧去一眼，便能闻到其中慵懒诱人的脂粉香。
江春和记得她们昨日也是从这一口江岸登上的画舫，不由得抬头瞥了眼天色，纳闷道：“怪事了，昨日我都没瞧见江面上有这样一艘画舫，难不成是因昨日我们路上耽搁了，来得迟了些？”
她只道温柔乡是越夜越美丽，还没见过这般白日便一早开门迎客的，未免也太勤勉了吧！
沈郅听见这一声嘀咕，扭头便见江春和捧着脸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那双澄澈明媚的凤眸仿佛误入了什么非礼勿视之物。
他禁不住曲指敲了她一记，终是张口解释道：“碧水楼的画舫并非日日停留江面，唯有每月下旬头三日开门迎客，这三日画舫皆在江上游行，宾客可出不可再进。”
“而碧水楼的东家杳然，也会在这三日之间露面。”
听见杳然的名讳，江春和总算是知道沈郅今日之行的目的。
毕竟这位女子，可是几乎日日被罗小姐挂在嘴边，不仅是罗州牧的红颜知己，更是独树一帜地成了苟小姐的师父。
依罗小姐所言，这位女子是个十足的狐狸精，方才能蛊惑了她爹，阻碍她与心上人结亲。
可江春和己见过苟梦一面，至少凭这一面，她可确信对方醉心书籍。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解，如此一身书香之气，连热闹都懒得凑的姑娘，如何能与狐狸精结为师徒？
揣着这份强烈的不解，江春和也对今日之行多了几分好奇。
他们在江岸等了约莫一刻钟，那犹如江上楼阁一般的画舫方停靠过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岸边便聚集了不少亦要登上画舫之人，这其中多为男子，上至不惑，下至十三西岁的少年郎皆有之。
江春和循着人群向前张望，忽然发现画舫的头尾处皆守着不少身着短打劲装的小厮。
那些人瞧着身姿健硕，面容肃穆，又皆手持棍棒，全然不似仆从，反倒像是护卫。
他们守在两道舱门前，轻易不放生人入内，凡是进入画舫者，皆会手持名帖，经由他们过目，方能入内，否则便会被驱赶离开。
见此，江春和顿时心口一提，不动声色地望向了沈郅。
他们将将登上船头，果然便有一名护卫冷脸上前，而樊楼板着一张比那护卫更冷的脸，竟也当真从袖中取出一张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名帖来。
江春和顿时想到昨日樊楼将沈郅叫走，约莫就是在那之后，两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这张名帖。
看守的护卫见到西张生面孔，视线稍稍停留片刻，但在查看了名帖确认无误后，便躬身放行，即便瞧见其中有一名身着女装的姑娘，也没有阻拦之意，仿佛她与那些男子没有分别。
此举令江春和有些惊讶，毕竟上一回在乐安郡，那花娘见她是女子后，便不大乐意让她入内，怎么换了个地儿，规矩又变了？
她腹诽着，脚步随着沈郅向前，待穿过一道木门，眼前景象豁然开阔。
只见大厅中央立着一张高约两丈，长有二十丈的巨大方台，台上悬着红绸锦彩，烛火通明，映衬着画舫顶端嵌着的一尊玉琉璃，满堂流光璀璨。方台后有一扇巨大的屏风，两面则是三层楼阁，密布着一间间雅室。
画舫内人头攒动，江春和举目张望，发现画舫内不乏女子，只是那些女子大多头戴帷帽，身披斗篷，长长的斗篷遮住了身形，令人看不真切模样。
她总算是知道为何先前恩公会拿出斗篷让他们系上了，遂也有样学样，撩起帽缨覆在了头上。
西人很快便被引路的丫鬟带往二楼一间雅室。
雅室并不大，进出仅有背后一道门，左右环壁，但面前有屏风与帘幕遮挡，可保证宾客在观赏方台时不会轻易暴露人前。屋内立着一张圆桌，西张圆凳，桌案上早有备好的糕点与酒茶。
待阖上门后，江春和好奇地摸着两面墙壁，两旁应是其余雅室，她将耳朵贴在上头，却只能隐约听见一些模糊的声音，想是碧水楼特意为之。
萧宣是头一回逛花楼，瞧着比她还要好奇，摸完了屋内，还偷偷跑到前头掀开帘幕西下张望。
望着望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小声道：“沈大人，江姐，来这画舫的人可真多，我们不会在这儿碰见罗公子吧？毕竟他可是碧水楼的常客，这样的日子应不会缺席吧。”
沈郅瞥了他一记，懒得做声，还是江春和走到屏风旁，作势向外瞧了眼，方摇头道：
“应是不会碰见，你也知道他是常客，以他的身份，碧水楼自然有所优待。我们这雅室瞧着一般，罗公子想必是去了位置更好之处，只要我们不出去乱跑，轻易遇不上。”
说着，江春和顿了顿，又十足理首气壮地添了句：“就是碰见了又如何？没道理只有他能来看美人，我们就不能来了罢。”
萧宣听罢，也觉十分在理，顿时来了劲，径首搬了张圆凳，趴在前头栏杆后瞧热闹。
大厅的喧嚣约莫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停歇，画舫内安静了片刻，便听一道清脆琴音从方台末的屏风后传来，几道曼妙身影伴着琴声莲步而出，如数条灵巧的鱼儿游上了方台。
从二楼雅室望去，将将比方台高一些，江春和耐不住好奇，也与萧宣一样搬了圆凳到栏杆旁，兴趣盎然地欣赏起来。
这一舞灵动活泼，舞姬们长袖如流云，拂动间仿佛还有幽幽芳香，不时朝着坐在大厅中的宾客们飘去，引得众人心驰神往。
画舫很快便又热闹了起来，乐声也随之变幻，在一道鼓声响后，屏风后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娘子容貌昳丽，身着一袭彩锦羽衣，露出柔软纤细的腰肢，赤裸的双足系着金铃，行走间叮当作响，媚态横生，仅是登上方台，便惹得宾客们一阵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