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明没有开大灯，书桌老式绿罩台灯，散发着昏黄光晕，将他半张脸埋在阴影中。
他坐在宽大皮椅，手指无意识敲击扶手，发出沉闷‘笃笃’声。
没有表情，既不恐惧，也不愤怒，只有极致、近乎虚无的冰冷，更像是看透结局，放弃挣扎的死寂。
然而，胸膛内，扭曲心脏却在疯狂搏动，燃烧。
二十年隐忍、屈辱、攀爬，如同幻灯片，在脑海一一闪过。
“呵呵......”
压抑干笑，充满莫名快感。
胡立勇......郑观武......秦青川......
好，你们好得很。
一个个都在针对老子。
为了在‘圈子’生存，老子有什么错？
我爷，我爹要是在，我会这样么？
难道我就不想堂堂正正？
......
恶狠狠暗骂几声，拿起桌上电话，快速拨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几乎就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
对面，陈志伟极力稳定情绪，仍旧掩饰不住惊慌与恼怒。
“谁，什么事？”
刘昌明语气不疾不徐。~s′l-x`s~w/.!c-o.m+
“陈部长，是我，刘昌明，小刘啊。”
陈志伟微微瞪大眼珠，喘了几口粗气，声音猝然拔高。
“刘昌明，你疯了，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你想干什么，还嫌不够乱么？”
“乱？干什么？”
刘昌明笑呵呵反问，继而连连咂嘴。
“陈部长，风太大，虔州小庙，眼看就要坍塌，您这尊菩萨，坐得还安稳么？”
陈志伟上一通电话，聊得含蓄，宣告仕途结束，心里本就慌得一批，可一想到，大不了提前退休，也还能接受。
这句询问，如同重棍敲打，声音开始发颤。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烧香供奉多年，总感觉亏得慌，心里不得劲。”
刘昌明悠悠一声，似是刚想起什么，又补了句。
“对了，令公子在分离厂，吃喝不仅有大鱼大肉，还有浓重腥味，他没敢给您说么？”
话音刚落，陈志伟厉声质问。
“刘昌明，你特么到底要干什么？”
“为了活着，为了向上爬，希望菩萨向佛祖祷告。”
刘昌明轻飘飘一句，转而语气变得阴森。
“虔州大船，如果沉了，船上的人，一个都别想活，哪怕是平固。要么，您几位现在、立刻、马上，想办法让上面收手，让秦青川滚蛋，这事点到为止，要么......”
说着，声音压得更低。/墈`书!屋*晓,税!徃- !耕/薪+罪`快¨
“大家一起，在沉船里烂透，我保证，船沉之前，船上所有人的名字，都会刻在秦青川的功劳簿上。”
此言一出，话筒中陷入沉默。
良久，陈志伟突兀一笑。
“刘昌明，不得不说，你是个狠人，懂得钻营，平固近百家，被你串联起来，有太多人，到现在还看不清局势，仍在京城施压......”
说着，似是释然。
“不用你来，老子明天去自首，至于我家小子，一个听喝的小喽喽，罪不至死，更何况，我还有小儿子传宗接代，至于你......”
顿了顿，像是嘲讽。
“不要以为妻儿在鮀城，随时能离开，你太自负，太孤傲，小看天下人，小看秦青川，更小看上面决心喽。”
......
通话结束，刘昌明神情未变，仿佛早有预感。
再次打了个电话，仅仅说了一句话：老邹，我口渴了。
不等回应，首接挂断电话。
来到五方柜前，蹲下身，来开柜门，看了眼里面的黑色布兜，伸手摸了摸。
数秒后，关好，起身，淡定从容，返回住所。
......
三天后，虔州军用机场。
地委、行署所有在家常委，以及主要部门一把手，在此等候。
秦青川站在最前列正中，目光沉静。
旁边，刘昌明嘴角微扬，莫名带着笑。
身后，郝志学脸色灰白、范永安眼神闪烁、费哲低着脑袋、高自越淡定从容......
不知过去多久。
两架深灰色涂装军机，低空掠过，稳稳着陆。
舱门尚未完全打开，身着黑色作战服特警队员，如离弦之箭，鱼贯而出，瞬间在跑道两侧，展开警戒队形。
紧接着，舱门处，出现几位中年干部。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容方正，正是中纪委常委、某重要监察室主任葛茂才。
紧随其后，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以及几位最高检、审计署干部。 一行人，步伐沉稳有力，走下旋梯。
葛茂才的目光，朝秦青川略一点头，旋即在刘昌明几人身上，停顿数秒。
秦青川忙不迭上前。
“欢迎葛主任，欢迎各位领导，莅临虔州指导工作。”
寒暄尚未开始，又一架稍小军机平稳降落。
舱门打开，市委书记胡立勇、省长郑观武、副书记郭辉、省纪委书记徐廷仁、政法委书记邓元忠、以及组织部长庄强，省委核心几乎倾巢而出。
没有冗长欢迎仪式，没有客套寒暄。
葛茂才和胡立勇简短握手，低声快速交流几句，随即面向众人。
“奉中央命令，由中纪委牵头，公安部、最高检、审计署组成联合工作组，即日起进驻虔州，指导、协调、督办‘七·二三’恶性劫持领导干部案及相关重大职务犯罪、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案件的侦办工作。
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彻查到底，除恶务尽！无论涉及谁，无论级别多高，绝不姑息。”
胡立勇紧接着上前，带着不容置疑权威。
“省委联合工作组同步进驻，全力配合中央工作组。省委的态度与中央完全一致，定当在秦青川同志协调下，全力配合调查工作，对胆敢阳奉阴违、设置障碍、甚至通风报信者，一律视为同案犯，严惩不贷。”
一番话，不仅是对葛茂才回应，也是表达省委态度，更是为秦青川站台，对某些人警告，当然更多的是传达立场......
葛茂才侧目，微微颔首。
“青川，辛苦你了，带路吧，首接去指挥中心，立刻开展工作。”
人多眼杂，又是正规场合，哪怕和葛茂才交情不错，秦青川也没太随意，侧身指引。
“是，葛主任，胡书记，各位领导，请。”
......
与此同时，虔州局势，连同平固县一则令人瞠目结舌趣闻，传到曦光，传到疗养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