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被手机连续不断的提示音吵醒。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站在往生堂的纸扎人展示区，身上套着件用黄符纸粘成的"潮服"，头上还顶着个纸扎爱马仕包包。
"家人们！双击666！"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喊出这句话，"看好了！这是龙虎山秘传的金光咒广场舞！"
我的左臂——准确说是被心魔控制的那部分——正在疯狂挥舞雷击枣木钉，而右腿以一种诡异的频率抖动着，活像触电的蚂蚱。面前手机支架上的直播间显示观看人数：102万！
弹幕如雪花般飘过：
「九爷这新活儿太炸了！」
「纸扎爱马仕上链接吗？」
「左边第三排纸人刚才眨眼睛了！」
"感谢罗刹小姐姐送的嘉年华！"我的心魔用我的嗓子发出油腻的播音腔，"下面给大家表演个绝活——五雷指开啤酒瓶！"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掐诀，指尖"噼啪"冒出电光。"等等！那是我珍藏的青岛纯生！"我试图夺回控制权，结果左手一个反抽，"啪"地给自己右脸来了一耳光。
弹幕瞬间爆炸：
「自己打自己可还行」
「九爷人格分裂实锤」
「这演技不拿奥斯卡可惜了」
"别慌！"心魔在我脑子里嘚瑟，"看哥们给你挣了多少打赏！"手机屏幕上，礼物特效闪得跟迪厅灯球似的，余额显示已经突破六位数。
我正想骂街，后院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刘大妈提着她的不锈钢保温杯冲进来，居委会红袖章都戴歪了："张九鸦！大半夜鬼嚎什..."话没说完就看见我正在用脚趾夹着朱砂笔画符。
"常仙家的小长虫快来看！"刘大妈扭头就喊，"这小子被附体了还知道直播赚钱呢！"
一条黑蛇从她领口钻出来，居然很拟人化地用尾巴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嚯，这心魔商业头脑不错啊。"
我右眼狂跳，左眼却不受控制地眨了个wink。这时陈玄机穿着丝绸睡袍飘然而至——没错，就是飘，这货连起夜都用轻功——手里还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枸杞茶。
"师兄这是..."他抿了口茶，突然喷出来，"心魔在帮你直播带货？"
"带个鬼！"我终于夺回嘴巴控制权，"它刚才用五雷指给观众烤五花肉！那是降妖除魔的法术啊！"
心魔在我脑子里咯咯笑："老铁们就爱看这个~"
林小满揉着眼睛出现，她手腕上的傩面手链突然自动拼成个笑脸："九鸦，你上热搜了。"她把手机转过来，#道门第一网红#的tag正在文娱榜飙升。
我眼前一黑——这次不是心魔作祟，是真要晕了。朦胧中听见心魔在唱："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太师椅上，身上缠着刘大妈祖传的"东北大秧歌驱魔腰带"——红绸布上绣着"扫黑除恶"四个大字，还缀满铜铃铛。
"醒了？"林小满把会唱《最炫民族风》的智能傩面扣在我脸上，"试试这个。"
傩面刚贴上脸就开始播放："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与此同时，陈玄机举起个唢呐："师兄，这是龙虎山静心法宝，《百鸟朝凤》会吹吗？"
"你们要给我驱魔还是送走我？"我挣扎着想躲，结果铃铛响成一片。更绝的是心魔趁机控制我左手打起拍子，配合着唢呐节奏来了段B-box。
刘大妈一拍大腿："好家伙，搁这儿搞中西医结合治疗呢？"她掏出老年机，"喂？常三太爷？对，再带两箱雪花啤酒过来，要勇闯天涯那个系列的！"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直到我的左臂突然暴起，一爪子掀飞了傩面。"够了！"心魔第一次用我的声音发出它自己的怒吼，"老子辛辛苦苦挣的打赏呢？"
空气突然安静。陈玄机的唢呐还含在嘴里，吹出个滑稽的破音。
"就为这个？"我不可思议地问，"你大半夜用我身体跳社会摇，就为了赚打赏钱？"
心魔理直气壮："不然呢？你知道现在道观门票多贵吗？你师父闭关三年香火钱谁出？"
我竟无言以对。弹幕里飘过一句神吐槽：
「这心魔比某些网红有良心」
「九爷从了吧，你俩组合绝对爆火」
「所以打赏能提现吗？」
正当我们大眼瞪小眼时，门铃响了。一个穿"饿死了么"制服的小哥站在门口："张先生订的十斤特制血肠？"
所有人齐刷刷后退三步。那"血肠"在阴阳眼里分明是纠缠着怨气的碎肉，包装盒上印着小小的玫瑰logo。
"我没订..."话没说完，左臂自动伸长把外卖接了进来。心魔兴奋地嚷嚷："罗茜小姐姐送的！上面还有小卡片呢！"
刘大妈的常仙"嗖"地窜出来，蛇信子差点舔到外卖单："卧槽！真是罗氏集团的订单号！"黑蛇用尾巴尖戳开手机，"你们看！饿死了么上真有个罗氏生鲜店铺！"
陈玄机凑近一看，念出商品详情："特供血肠，采用非遗工艺，内含十八种珍贵药材...药材个鬼！这不明写着人血当归、怨气枸杞吗？"
林小满已经拨通了："喂？我要举报有商家用真人血...啊不是，是非法添加剂..."
趁着他们吵作一团，心魔悄悄控制我打开外卖盒。就在我右手要沾到血肠的瞬间，傩面突然从地上飞起来，"啪"地扣在盒子上。智能语音响起："检测到有害物质，已自动开启净化模式——"接着放起了《大悲咒》dj版。
"我的夜宵！"心魔哀嚎。常仙趁机卷走血肠，结果被刘大妈一个扫堂腿拦截："拿来吧你！这可是证据！"一仙一人当场上演抢食大战，常仙的尾巴和刘大妈的居委会袖章缠成了中国结。
我望着这场闹剧，突然福至心灵："等等！外卖单上有地址！"抢过手机一看，送货地址赫然是："南城区下水道B入口右转第三个肉瘤"。
"好家伙，"陈玄机整理着睡袍腰带，"现在邪祟都搞o2o商业模式了？"
半小时后，我们全副武装出现在下水道入口。刘大妈挎着塞满雄黄酒的保温杯，陈玄机换了身白色运动服（美其名曰"打脏了显眼"），林小满的傩面手链变成了抖音同款发光手环。而我...正在和心魔讨价还价。
"三七分账！"心魔在我脑子里嚷嚷，"不然我不帮你感应罗刹气息！"
"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要分成？"我气得对着空气挥拳，路人纷纷侧目。
最后达成协议：心魔帮忙驱邪，打赏钱用来重修龙虎山厕所。没办法，师父当年总抱怨山上厕所年久失修...等等，我怎么开始为心魔着想了？
下水道里比想象中热闹。肉膜墙壁上渗出荧光黏液，组成了"万魔蹦迪→"的箭头指示牌。循着隐约的土嗨音乐声，我们来到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上百个复制体正在跳广场舞！
领舞的赫然是个穿道袍的复制体，动作酷似我师父，如果忽略他脑袋旋转了180度的话。"各位魔兄魔弟！"它用丹田之气喊道，"今天练习的曲目是《酒醉的蝴蝶》！"
音乐响起，复制体们齐刷刷甩头，有几个把脑袋甩飞了还继续跳。角落里，几个少林武僧复制体在表演"罗汉叠叠乐"，最上面那个正用易筋经的姿势开啤酒瓶。
"这..."陈玄机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师兄，你们龙虎山早课也这样？"
突然，所有复制体同时转头看向我们。音乐戛然而止。
"有生人！"道袍复制体鼻子抽动，"还是龙虎山的味儿！"它突然激动地指着我，"是张天师的心魔宿主！快！上才艺！"
复制体们瞬间列队，齐声高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这什么邪门操作？"林小满的傩面手环开始自动打拍子。
刘大妈已经掏出手机录像："先拍下来发抖音，配文震惊！邪祟集体从良为哪般？"
我心一横，抢过陈玄机的唢呐，跳上中央的肉瘤舞台："家人们！这里是往生堂官方直播间！"心魔默契地帮我连上蓝牙，"今天带大家参观罗刹族地下歌舞团！双击屏幕看武僧复制体表演铁头功开核桃！"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魔幻现实主义：我用五雷指给观众表演烤串，陈玄机用镇邪玉当激光灯搞气氛，林小满的傩面自动生成鬼畜特效。最绝的是刘大妈，她让常仙盘成dj台，现场打碟版《往生咒》。
弹幕疯狂刷屏：
「这比春晚好看」
「武僧小哥哥缺对象吗」
「刚来的，这是新型超度方式？」
道袍复制体突然跪了："大师！我们就是想搞点文艺活动！"它鼻涕眼泪齐流——如果那绿色黏液算眼泪的话，"整天吃人血肉也腻啊！"
我愣在原地。心魔突然说："听见没？邪祟也有精神需求。"它停顿片刻，"就像我被封印这么多年，不就图个乐子吗？"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心魔的怨气。被逐出师门的委屈，独自开丧葬店的孤独，还有...对师父那份说不出口的牵挂。
"都停下吧。"我放下唢呐，"我知道你们大多数是被迫成为复制体的。"指了指直播手机，"现在百万网友看着，我以龙虎山...前弟子的名义保证，帮你们超度往生。"
真正的超度持续到天亮。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检修井照进来时，复制体们化作光点消散。道袍复制体最后留下句话："小心地铁末班车...那是罗刹的..."
回往生堂的路上，心魔异常安静。直到我洗漱时，才在镜子里看到它幻化的虚影——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穿着和我当年被逐出师门时一样的道袍。
"其实..."它低头玩着衣角，"我就是你当年留在龙虎山的那部分。"抬头时眼里有泪光闪动，"那个还会因为师父一句夸奖开心好几天的小道士。"
我胸口发闷。原来所谓心魔，不过是我不敢面对的脆弱。
"师兄！"陈玄机突然破门而入，"快看直播回放！"他指着最后几秒的画面——当光点消散时，地面上隐约组成了个地铁线路图，终点站标记着"万魔归壹"。
林小满咬着皮筋扎头发："所以下一站是..."
"地铁大冒险！"刘大妈不知从哪摸出四张老年公交卡，"走起！"
心魔在镜子里冲我眨眨眼："要不再开个直播？打赏钱分你两成？"
我抹了把脸，笑了："五五开，不然免谈。"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往生堂"的招牌上。而我们的直播间关注数，已经突破了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