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降停是狗吗?
还能闻着味追踪了?
难怪每次都能精准的找到逃跑的江余,感情好它嗅觉灵敏。
江余茫然的表情逐渐转化为怨念恒生,好像杀气重重。
时降停见状轻笑一声,适时转移了话题。他低头看向地上逐渐恢复意识的李警官,淡淡道:“快醒了,死不了。我们该走了。”
“我们可以帮……”
“阿余。”时降停语气微沉,打断了他的话,“只剩不到十五天了,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江余的眼神暗了下去。是了,无论外界如何喧嚣,他们早已与正常人划清了界限。很快就要回山,确实不该再与警方有任何牵扯。
见他这副模样,时降停忽然又勾起嘴角:“不过临走前,倒是可以给他们留点小线索。让想查的人自己去查,总比我们亲自露面要好。”
“什么线索?”
“那份名单。”
江余皱眉:“要去警局偷出来?”
时降停摇头:“原件估计早就被销毁了。也就只有李警官还被蒙在鼓里。”
“那还怎么……”
“但我全都记得。”时降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可以重新抄录一份。”
他转头望向李警官昏迷的方向,轻声道:“至于这位警官……希望他醒来后,能认清现实。”
…
回到小洋楼,两人立即着手抄录名单。
昏黄的台灯只能照亮书桌一隅,时降停端坐在桌前,执笔疾书。暖色的灯光描摹着他阴郁的侧脸,却只勾勒出半分明暗交错的轮廓。他垂眸静默,唯有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江余坐在一旁,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一幕,竟与当年两人一起制作手抄报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只是如今,他们都已长大。
经历已然不同。
关系也变得……复杂难明。
江余清澈的瞳孔中暗流涌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时降停身上泛起白光的画面。那个瞬间被他深深烙在心底。
但他知道,即便开口询问——
时降停也未必会给出答案。
“你为什么有消失前兆?”
可江余不敢不问,如果未来没有问的机会了,又该怎么办。
笔尖骤然顿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时降停眼底暗光闪烁,却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睫,继续书写。
下一秒,一只纤长秀气的手狠狠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江余逼近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你、为、什、么、会、消、失?”
空气凝固了。
时降停平静地望进他眼底,轻声道:“因为幸福。”
“!!”江余心绪似是一面镜子,被骤然击破。
“阿余,幸福对我而言…是穿肠毒药,是蚀骨溶剂。我正在被你亲手……一点一点蚕食。”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江余的手腕,“如果哪天我灰飞烟灭,那一定是死在你手里。”
幸福本该是蜜糖。
可当江余将这份甜蜜亲手喂进他唇齿,看到的却是对方在餍足中逐渐透明的魂体。
那些被融化的阴冷执念,那些被暖意瓦解的森然鬼气,都化作细沙从指缝流逝。
而他竟浑然不知。
“如果我不问……”江余声音发颤,“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等到魂飞魄散那天吗?!”他猛地揪住时降停的衣领,“你以为你还有几条命?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几次?!”
时降停任由他发泄,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近乎病态的笑意。
忽然,他低笑出声:“阿余,骗你的。”
江余僵在原地。
“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消失?”
时降停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完好无损的手掌。下一秒,他猛地扣住江余的后脑,鼻尖相抵时,他眼底泛起诡谲的波纹:“只是在试探你罢了。”
他满意地看着江余眼中的震惊:“我总要知道……我的阿余还愿不愿意陪我一起下地狱。”
如果当时江余的回答稍有偏差呢?
如果他流露出一丝一毫想要抛弃的念头呢?
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
江余的情绪像坐过山车般剧烈起伏——从压抑的心酸,到震惊茫然,最后化作翻涌的怒意。
“时降停,我要是再信你,我就是狗。”
时降停已经做好了挨巴掌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江余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这不是普通的生气。
若是平常,江余早就动手了。
这是…心寒。
时降停一边抄写名单,一边频频偷瞄江余的侧脸。凝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
“阿余,我手疼,写不动了。”时降停率先打破沉默。
江余纹丝不动。
“阿余…”声音放软了几分,“不帮我写写吗?”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突然,时降停猛地捂住腹部,指节上青筋凸起。他紧咬下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江余瞬间变了脸色:“你怎么了?!”
他太了解时降停了——若是嘴上喊疼,十有八九是装的;但若是像现在这样隐忍不语……
一定是真的出问题了。
时降停虚弱地靠在他肩上,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襟……
江余猛然想起——时降停根本不能吃活人的食物!
“你明明吃不了东西,为什么要装?!”江余手忙脚乱地将他搂进怀里,声音都在发抖。时降停却只是沉默地把脸埋在他颈窝,很是痛苦的样子。
“好!我帮你写!你先休息……”
“多谢阿余了。”
怀中人突然抬头,方才的痛苦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得逞的狡黠笑意。他利落地把笔塞进江余手里,将纸张推过去:“还剩十张,大概三千字~”
“……”
又被骗了。
这拙劣的把戏,活像不想写作业的小学生装病。
江余木然盯着纸张,耳边仿佛响起自己不久前立下的flag:“再信你我就是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斩断温情。
暖黄的灯光下,月光悄悄隐入云层。屋内只剩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前半段是时降停锋芒毕露却戛然而止的字迹,后半段变成了江余清秀内敛的字体,恰似他们交错的人生轨迹。
时降停枕在他腿上,闭眼念出一个个名字和肮脏交易。详细到买卖了多少孩子,还有运送地点,这些细节他记得分毫不差,因为……
他从来不是旁观者。
而是亲历者。
每写一个名字,江余的手指就颤抖一分。这些名字背后代表的势力,随便哪一个都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凌晨两点,报名声忽然中断。
“没名字了?”江余低头询问,却发现时降停已经阖上双眼,安静地睡着了。
他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嘴唇紧抿,一只手死死按在腹部,手背青筋暴起。
鬼不需要睡眠。
除非……痛到失去意识。
他亦真亦假的情感永远让人琢磨不清。
到底有没有再演戏?
到底有没有再欺骗?
没人能看透,这个永远带着戏谑笑意的厉鬼,究竟把多少真实的痛苦藏在了伪装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