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牙膏 作品
17. 略有研究
蕾娜的语气淡漠而平缓，仿佛只是在讲述最经典的圣书之中的故事。
莱伊注视着这位同僚，和后来才正式进入圣殿的蕾娜不同，传统派虽然势弱，但作为核心的成员，他很早便接触到了圣殿的事务。
蕾娜出色的能力让她很快成为圣殿中颇有名气的司祭，和大长老扎里亚的关系更是让所有人默认蕾娜就是革新派下一代的主心骨。
他们身处截然不同的阵营，偶尔也会有共事的时候。
曾经有传言说他们不和，但实际上他与蕾娜共事的时候，不过是公事公办，再加上他们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在其他人眼中就变成了故意的冷脸。
额外的解释反而会显得刻意，这些传言最后也不了了之。
圣殿司祭们集体出席的活动上，他与蕾娜也不过是点头问好的程度。
什么时候开始……蕾娜对于革新派的控制，到了这么恐怖的程度？
在扎里亚还活着的时候，蕾娜想要完全经营自己的势力绝非易事。
他们这一派和扎里亚斗了那么多年，再了解不过扎里亚的心计。
莱伊：“扎里亚……就这么死了？”
像是看出莱伊的疑问，蕾娜垂下眼眸。
“地下宫殿中的仪式，扎里亚本身就是仪式的一部分。”
“他知道自己会死。”
忌惮了这么久，扎里亚绝不会再最近的地方留下巨大的纰漏。
梅芙的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当天晚上的情形。
知晓阿莎德隆身份的，应当只有她和参与进扎里亚的计划的蕾娜。
那晚的祭坛，扎里亚再清楚不过，即使阿莎德隆失去魔力，圣殿依旧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确保仪式的完成。
扎里亚想要的，是将阿莎德隆转化为可控的、能够完全被穆亚城使用的武器。
那个祭坛……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启动。
以身入阵，以血为祭，只要阿莎德隆还会回到圣殿，扎里亚就能够启动仪式，将自身作为最后一道限制阿莎德隆的控制法术。
也是在察觉扎里亚想要施加控制魔法的一瞬间，担心再生变故，梅芙决定现身。
黄金的匕首刺入扎里亚的后脑，梅芙试图阻断扎里亚与祭坛的联系。
也是在这时，梅芙的眼中暗光闪过，确定了蕾娜的真实立场。
扎里亚的魔法被提前转移了。
梅芙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这位的司祭，看到对方头纱下的灰眸，和那双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解脱。
头纱被取下，明亮的圣堂之中，那双灰色的眸子依旧平静。
“扎里亚应该还有其他的后手吧。”梅芙摊了摊手，虽然不完全了解穆亚城的局势，但不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梅芙不觉得扎里亚就这么轻易献出自己的生命。
扎里亚怎么保证蕾娜绝对不会背叛？
在梅芙审视的目光中，蕾娜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锁扣被解开，深色的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银质匕首。
正是蕾娜用来杀死扎里亚的那柄。
匕首的柄身雕刻着古老而精致的纹饰，而线条的沟壑之中，血色的液体仿佛还在流动，附着在纹饰之上。
梅芙和阿莎德隆对视了一眼。这枚匕首……细看之下，竟是和阿莎德隆的那柄黄金匕首有几分相似。
阿莎德隆看了看盒中的匕首，“很久没看到这东西了。”
阿莎德隆转身看向梅芙，解释道：“那柄黄金匕首，是我母亲的遗物。”
“出于一些原因，我和母亲离开了龙族的领地，旧穆亚城的那位亲王与我母亲结为挚友，按着金匕的模样，做了另一枚银匕，”
“那枚银匕，后面在战乱之中遗失了。”
古怪的红色流体还环绕在柄身的四周，在阿莎德隆不甚赞同的目光之中，用魔力将匕首隔空拿起。
蕾娜抱着匕首盒，“我与扎里亚订立了契约，他会将自身化作禁咒的一部分，而我必须成为这道禁咒的承载者。”
梅芙给了阿莎德隆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感受着手中银匕上散布者不祥气息的魔法。
“这是龙族的秘法，”阿莎德隆缓缓地开口，“是用来约束……对于族群有危害的存在。”
“扎里亚对秘法进行了改造，和他自己的研究结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第一次，他失败了。”
但依旧干扰了他的魔力状态。
红色的波浪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阿莎德隆看了看银色匕首，又看了看面色不改的蕾娜。
“你既然知道这是秘法，应该也知道代价。”
“你将禁咒暂时封禁在这把匕首上……”阿莎德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蕾娜，看清皮囊之下的灵魂。
梅芙接过阿莎德隆的话，“如果在十天之内，你不能完成和扎里亚的契约，你会被禁咒反噬吧。”
圣堂之中的气氛忽然凝滞。
在魔力的托举之下，银匕重新落回盒中。
“可以把这个盒子给我吗？”
梅芙对着蕾娜伸出了手。
蕾娜短暂地迟疑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直接将小木盒递给了她。
梅芙给木盒先套上了一个简单的封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盒子往莱伊的方向一塞。
莱伊猝不及防，稳重的司祭接住盒子的动作中透露出几分手忙脚乱的感觉。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梅芙一把牵起了蕾娜的手。
感受到蕾娜下意识将手抽回的动作，梅芙早有预料地开口：
“多有冒犯，不过生命至上，我记得这是你们的圣书上写的？”
趁着蕾娜怔愣的一刹那，梅芙将魔力缠上了蕾娜的小臂。
纯白的蕾丝手套紧贴着皮肤，梅芙终于探查出蕾娜手上的异状。
梅芙的眼底隐隐约约有法阵的纹路出现，暗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蕾娜光洁的手臂上，竟是密密麻麻地布着血纹，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自知反抗无效，蕾娜放弃了挣扎。
如今仪式已经失败，梅芙的神情也稍稍变得严肃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梅芙身上。
然后看着梅芙叹了一口气，松开了蕾娜的手。
蕾娜缓缓将手收回身前，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手腕上。
那只被血纹布满的手，疼痛到有一些麻木。
只要再坚持一下，将穆亚城的权力平稳地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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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也是我接受的结果。”
蕾娜的声音褪去了一些冰冷，稍稍露出柔和的神色。
至少这次……她成功干扰了扎里亚的计划。
即使只有一部分……但扎里亚的计划已经失败，不会再有所谓“小小的牺牲”了。
十天……足够她处理好穆亚城的局面。
蕾娜竟是难得的放松，穆亚城那场大雨，在她心中从未停下，而在最后的倒计时中，阴翳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
她不知道为何扎里亚会选中她，明明任何一个育幼院中的孩子的都不会拒绝这种地位在一瞬间便能一跃而上的机会。
比她更忠诚，更适合成为扎里亚的下属，甚至心甘情愿成为扎里亚的心腹爪牙。
二十年前的那张纸条，让她决定开始调查扎里亚。
扎里亚并没有防备她，只是在她正式成为惩戒堂的司祭的加冕仪式上，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犹豫会让你错失机会。”
扎里亚似乎依旧将她视作革新派的继承人。
“重要的是结果，蕾娜。”
扎里亚的身形也逐渐变得佝偻，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精明。
蕾娜小声地呢喃道：“重要的是结果。”
莱伊抱住盒子的手缩紧，想要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蕾娜站在台上，身姿挺拔，看不出任何羸弱的痕迹。
清脆的响指声在气氛凝重的圣堂格外明显。
阿莎德隆转头看向梅芙。
看着梅芙嘴角隐隐的笑意，阿莎德隆忽然就确认了梅芙应当有了解决的办法。
但梅芙看上去兴致盎然的模样，阿莎德隆默默移开了实现，保持了沉默。
阿莎德隆现在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件事，梅芙其实……会有一些奇妙的恶趣味。
手指随意舒展在空中，梅芙顺势用着打响指的那只手绕了绕耳边的发丝。
“干嘛这么沉重，我只是说，如果找不到办法，会被禁咒反噬。”
“换句话说，我们找到方法不就行了？”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但情绪最为外露的塔雅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几分心累。
所以……梅芙阁下，您为什么要忽然叹气。
看着几人平淡的反应，梅芙有些可惜阿尔瓦不在这里。
“从客观上来说，扎里亚的魔法改造的不错。”
“不过嘛，”梅芙愉快地哼了两声，“我对魔法还是略有研究。”
“过两天再来找我吧。”
“对了，这个东西我就暂时拿走了。”
莱伊手中的木盒平稳地飞回梅芙的手中。
“至于报酬……我想要一个能安静做实验的地方。”
梅芙自然没有忘记，她还要解决阿莎德隆身上的问题。
虽然阿莎德隆魔力消失的问题并不像蕾娜那样威胁生命，但复杂程度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她也需要更深的研究。
蕾娜逐渐回神，对上梅芙笑意盈盈的双眼，很快调整好状态，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几个弧度。
“自然，梅芙阁下，请放心，我会立刻让人安排。”
蕾娜闭上眼。
穆亚城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